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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泽说出比射的瞬间,他就已经知道自己必胜。
射是士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也是士安身立命的根本。战车作为此时的第一兵种,战车上的射手决定着两军交战的胜负。
公孙泽只看了一眼适的身形和手臂,就知道适就算会射箭,但水平一定极低。
凡善射者,臂不一定粗,但是肩背一定要宽。
想要射的中,发力必须要依靠腰背之力。
那些肩不宽、背不厚之人,往往选择以手臂蛮力去拉,这样不断射不了几次,而且拉弓的幅度不会如满月,射箭的时候往往会含胸塌背,姿势不雅且箭矢摇晃。
凡善射者,拇指必定粗大,否则根本勾不住弦。
这是公孙泽自八岁开始用小弓学射就明白的道理,长大后长年拉弓更是让他肩宽背阔,自上而下一幅倒三角的身躯,修长优雅而且有力,这才是士人的标准模样。
所谓款扭狼腰,并非腰细如楚宫之妇人,而是背肌发达腰腹有力,收束有力、对比明显,才有此说。
公孙泽便是这样的人,所以一眼就知道适不是这样的人,虽不纤弱但也绝不是一幅善射的模样。
况且,一柄弓,需要匠人三年之力,胶膈牛角三寒三暑乃成,就看适这寒酸的模样,只怕把家产卖了也买不起一柄好弓。
公孙泽既怀着必胜之心,自然要借机反击,以让适无地自容。
他生怕适又断章取义夫子的话来推脱,冷声道:“五射乃六艺之一,我这一题并未出格。《礼》说,射,是仁之道。射箭为了射中,正切合做人要正己身的道理。自己没射中,不可怨恨射中的人,而是要反思自己为什么没射中,再从箭靶子上射中的箭上,明白做人就和射箭一样,一定要正的道理!”
“夫子说,君子没有什么争执比强的地方,就算有,那一定是比射箭。唯有此争,输了也是一种赢了。输了可以明白道理,道理比赢更有意义。”
适点点头,心说反正第二题是你出。你说的这些东西,肯定对,我是不好反驳的,可真的所有射箭不中的人都会反思要正己身的道理吗?真的万物都能格出鸡汤之理吗?
公孙泽见他点头,笑道:“你明白就好,这就是为什么君子与士不习小人之术。难道犬戎入侵,再有幽王之事,这天下要靠农夫稼穑的锄头去抵御吗?难道天下有披发左衽之险的时候,要靠你们这些墨者的辩术就能说的对方退兵而去吗?难道蛮人北进,要靠你们墨者讲乐土他们就会惭然而去了吗?还不是要靠君子之御射之术?”
适听得这仿佛拿错剧本的话,差点笑出来,但心中还是肃然起敬。
此时的士人还能明白这个道理,真正的君子也是懂得这个道理的,虽然迂古,但却不腐。
只是敬虽敬,这两镒黄金还是要争一争,于是脸上露出难色。
公孙泽看适面露难色,得意道:“知不可胜而认输,不是耻辱。”
适摇摇头,露出苦恼疑惑的神情,用一种仿佛吃了黄连般的表情问道:“我不是想认输,可这怎么比呢?”
“怎么比?这还用问?”
适拍手道:“这当然要问了。咱俩之间没法比。”
公孙泽以为适是自认技不如人,或是说什么自己没机会练习之类的说法来搪塞,冷笑道:“我可以让你一些。”
适看了一眼公孙泽,面上露出一种大人看孩子一般的神情,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啊,终究还不是君子啊。”
他摇头晃脑地教育道:“你既知道射是仁之道,必知道仁为礼之始。你难道不知道天子之射,要在一旁有人用编钟演奏《驺虞》,射前听五遍射后听四遍;诸侯之射,要演奏《狸首》七遍;大夫之射,要演奏《采蓣》。”
“这士人之射,要有人在一旁演奏《采蘩》两遍,要把草靶子做成犴兽的模样。而庶人之射,只能射圆形的草靶子,不可听《采蘩》。”
“你是士人,我是庶农工商贱鄙,咱们之间怎么比?”
“你难道忘了,颜渊最受仲尼喜爱,甚至视为己出,他死之后仲尼却不准以士之礼而葬。”
“门人弟子将颜渊以士礼相葬,仲尼还专门在城里辟谣说这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几个小子背着我这么干的!”
“仲尼死后,即便生前做过大司寇,可终究去位,他难道不是用士之礼相葬的吗?”
“这才是君子啊!凡是必依礼,从一而终,方可称之为君子啊。刚才比九数,我先出题你却为难我最终你出的题问我,那这一局我也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比试,又不至于让你失礼。”
公孙泽一听适又在狡辩,这一次便是腰间坠玉的组绶也难以在遏制他的火气,骂道:“你们墨家根本就不讲《礼》!”
适反问道:“可你们讲《礼》啊!当年仲尼的时候,天下人守礼的极少,按你这么说仲尼也不该守礼了呗?就你这思想觉悟,能恢复个屁的礼乐天下啊?”
礼非理,可分明就是不讲理。
公孙泽虽然没听懂那句没有颤音和大舌音的古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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