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且和老朽回去,咱们再商议!”
……
孟铁头飞马急奔提督衙门。
一路上,他注意到,街面上的秩序的确又乱了许多。
沿街有许多乱兵,有的肩扛有的手拎,既有成包成袋的粮食,亦有各种细软,还有的兵丁拉扯着妇人的头发,拖拽着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女子蹒跚而行……
换做在平日,孟铁头必要上前喝斥一番,然而此时他已顾不上这许多,他一口气奔到了衙门,跳下马,丢下缰绳便往里冲。
孟大人是提督府的“红人”,仆役亲兵们都没有拦阻他。
他绕过花厅,一口气闯进了后面的签押房,却没有见到马提督,只看到那个中军崔副将正独自饮茶,神情自若。
孟铁头顾不得客套,问道:“军门大人呢?我要即刻面见。”
“大人身体违和,正在休息,”
崔独眼却翻了个白眼,干巴巴地道,“兄台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孟铁头与崔独眼素来不和,但是崔独眼的地位,又比自己高得多,要见马进宝,还真得过他这一关。
孟铁头只得按下急迫的心情,问道:“晚间要宴请城中大户赴宴,共商守城大计,有无此事?”
“确有此事。”
“说是席面上要公布三件守城之策,叫大户总甲一体遵循照办……”
“亦有此事。”
“这么说,”
孟铁头眉头紧蹙,板着脸道,“收净民间存粮,尽驱丁壮为兵,驱逐妇孺老弱出城,都是真的喽?”
崔独眼闻言稍稍一怔,旋即又点了点头:“这也是真的。”
“如此说来,余姚县叶老爷献的计是不用了?”
崔独眼放下茶盏,不紧不慢道:“孟大人,这三策都是死守城池之计,不正合你的心意么?”
孟铁头一愣,这话的确不错。
只有死守城池才会用这三策,不然一把火烧了,还费这些劲做什么?
“可这样做,军门大人是要失民心的呀!”
“都什么时候了,民心不民心的还有个屁用!”
崔独眼斜勾着眼,冷声道,“这扬州城中暗流涌动,大家小户,大约早已预备下蓝布红纸、香烛蜡扦,只等着迎接天兵入城、重归大明啦!”
“话不能这么说,”
虽被抢白,孟铁头却不依不饶,“自官兵入城以来,军纪败坏,一日甚之一日,说是来卫城护民,不如说是来殃民的!上到缙绅大户,下至黎庶小民,无日不受其害!今日之局,难道不是咎由自取么?”
“迂腐!”
崔独眼铁板着面孔,却不打断他,直到他说完,这才讥讽道,“你真以为,若不是慑于铁蹄之威,这些南蛮子能心甘情愿做我大清的顺民?”
“万事皆有因,事在人为!”
孟铁头书呆子劲顿时上来,辩驳道,“圣人有云: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你……”
崔独眼说不过这个酸子,冷冷一笑,反问道,“既如此,孟大人定有守城妙计啰?”
他这一问,孟铁头顿时语塞。
崔独眼的话没错,能用的办法都已用过了,明贼大军还没到,这扬州城便已战不能战,守不能守,眼看到了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若说有什么最后的办法可以保全城池和百姓,那就只有开城投降了。
心念及此,孟铁头怅然若失,愣在当场。
“投降”这两个字,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