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 故地

    世界已经变成了这样，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杀尽所有的魔族，然后找秋蓉报仇吗？

    想起秋蓉，陆野轻声叹气。

    秋蓉——并不是一个滥杀之人。她缘何勾结魔族，灭掉整个修真界呢？那些死掉的修真者的元神，最终会进入轮回道，然后轮回成一个魔族吗？突然间多了这么多需要轮回的元神，又有那么多高手，轮回道承受得了……

    想到这里，陆野猛然怔住了。

    轮回道……

    转世轮回……

    逆转轮回……

    陆野忽然明悟：越是强悍的元神的转世，越能给轮回道带来强大的压力。如此众多的元神，一定会让轮回道有些不堪重负，那样的话……

    陆野抬头看天，嘴唇嗫嚅着。良久，他愤怒的怒吼，“为了杀一个人！而屠尽全世界！值得吗？！秋蓉！！！回答我！——”

    强烈的精神冲击，终于冲破了秋蓉对于两人心灵联系制造的屏障。

    陆野涨红着脸，紧闭着眼睛，神识突破封锁，冲击着秋蓉的元神。“回答我！为了杀死仙尊，而屠尽全世界，真的值得吗？！”

    “短期看，不值得。长远看……即便再杀更多的人，也值得！”秋蓉的声音，冷漠而坚决。“为了推翻暴政而牺牲无数，值得吗？为了不被异族统御而恨不得拼劲全族，又值得吗？有些所谓值得不值得，不能用眼前的得失，甚至是将来的得失来衡量。”

    “放屁！”陆野怒吼。“无数岁月以来，仙尊所杀之人，相比两年内因你而死之人，不过九牛一毛！”

    “你认为那些被仙尊吞噬的人，就该死去吗？”

    “那些因为你一个人的野心而死于非命的无数生灵，就该死去吗？！”

    “他们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

    陆野原本的愤怒，被这四个字惊得竟然不见了踪影。他傻愣愣的发着呆，良久，才轻声说道，“你是个疯子，是个屠夫！”

    “是啊，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什么好人！”秋蓉道，“可你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人。听说你最近杀了不少魔族，你觉得你是在惩恶扬善吗？呵呵。你可知道，魔族本性跟普通人一样，所谓魔性本恶，不过世人讹传。魔宗以‘替天行道’为宗旨，门下弟子，从来都是仗义之人。世间何地有不平事，总能看到魔宗弟子仗义为先。直到后来，有云上人开辟魔域，整个魔宗弟子受到魔影的影响，才变得如此弑杀。你在千山大陆上杀死的那个女元婴魔族，其实是三刀魔尊的后人。三刀魔尊的故事，你不知道吗？当年天绝等人布下的八荒大禁，其实是会抹杀掉所有禁制内的修真者的。就是三刀魔尊，牺牲了自己，抵挡着八荒大禁，使得一些修真者和有云上人等人，有机会逃离大禁的屠杀……”

    陆野安静的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秋蓉似乎有些累了，叹一口气，再一次布下屏障，隔断了她与陆野的联系。

    陆野一直呆了许久，之后才在山林间缓缓而行。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什么也不想去想。

    漫无目的的游走，漫无目的的晃悠。

    偶尔有魔族的身影出现，陆野却再也没有去追杀。而那些魔族，似乎也是十分忌惮陆野，总会匆匆逃离。

    郁郁葱葱的山林，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陆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直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竹林，他才回过神来。

    千山大陆上，有这么成片竹林的所在，应该就是剑竹宗的驻地了吧。这里曾经属于苍凉域的万竹林。

    竹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犹如情人的低语。

    陆野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狠狠的呼吸了一下。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

    陆野猛然回头。

    “陆前辈！”来人惊喜的喊了一声。

    陆野一怔，“沈放？！”

    来人正是沈放。

    曾经虽然不算潇洒，但至少还算干干净净的沈放，如今却是像个乞丐一样，浑身破破烂烂的，虽然依然干净，但却难掩狼狈。

    沈放脸上尽是喜色，他忽然吹了一声口哨。不消片刻，万竹林内，一个个身影冒了出来。

    锦绣、王大治、李飞扬、石非、温虎、铁不肖……

    有些人，陆野叫不出名字。

    “你们……你们还活着！”陆野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锦绣笑道，“陆前辈，这些天来，在千山大陆上大肆屠杀魔族的，是您吗？”

    “呵……”陆野没有回答锦绣的问题，反而说道，“你们修为都不怎么高，怎么……”

    沈放看看锦绣，笑道，“陆前辈，您来。”说着，便领着陆野进入了竹林深处。一直走了很远，才在一处不易察觉的禁制外停下，“我们一直躲在这里面。”

    陆野微微凝眉，四下里看了看，道，“这禁制虽然乍一看看不出什么，可是……仔细看，也不难发现。”

    “是啊。”锦绣道，“之前还真差点儿被一个很漂亮的魔族元婴高手发现。不过，很奇怪，那女魔头，修为虽然很高，但跟个瞎子似的，盯着我们的禁制入口看了半天，竟然没发现。甚至还在旁边盖了一间小屋住下了。”锦绣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简陋的小屋。

    陆野呆呆的看着那不远处的小屋，眉头紧蹙，不言不语。

    “前辈？”铁不肖看着发呆的陆野，轻轻喊了一声。

    陆野回过神来，看看周围的这一群人，问道，“只有你们几个吗？”

    铁不肖叹气道，“魔族弑杀，很多人都……唉。”

    陆野道，“这里也不是久居之地，万一被不瞎的魔族发现……就不太好了。”顿了顿，陆野又道，“我带你们去个地方，你们且在那里生活。”说着，不由分说，陆野手上的地环，忽然白光一闪。周围的十来个人，连带着陆野自己，直接给地环带入了山界。

    不理会众人的诧异，陆野道，“这里，是山界，是我的地盘。你们且在这里住下，这里没有魔族，很安全。另外，这里有很多流光之地，你们不要进去。”

    锦绣看着眼前一望无尽的田野，还有远处的村落上空的袅袅炊烟，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山界？此界……不会是修真界和仙界的界吧？”

    “相差无几。”陆野道。

    “哇！陆前辈！你……”锦绣竟然的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陆野笑笑，道，“不要惹事，我先走了。”言毕，身影陡然无踪。

    再次回到万竹林中，陆野心中一动，直接飞身北上，到了海边的港口，找到了一艘破旧的灵船，略微修复了一下，便乘船入海。

    ……

    在海上飘荡了许久，陆野终于登陆。

    再次踏上苍凉域的大地，陆野百感交集。

    如今的苍凉域，早已支离破碎。

    陆野又飞了很久，才来到波澜城外。

    波澜城的城门洞开着，冷冷清清的，看不到什么人影。

    陆野大踏步的进城。

    刚进入城中，来到波澜城的大街上，陆野一眼看到了街道不远处的一个魔族的踪影。

    这个魔族的修为，陆野看不透，至少应该有元婴修为。

    魔族看到陆野，先是怔了一下，之后似乎下意识的想要飞身离开。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却又忍住了没有离开。他背着手，冲着陆野干咳了一声，问道，“你……是陆野？”

    陆野上下打量着这个魔族，强忍住了动手的冲动。“你待怎地？”

    “我不怎地，我是想问，你来这里做什么？”魔族问道。

    陆野道，“早就听闻波澜城内的一个孤岛上有处不夜港，那里有一处秘境，内里有着神奇的迷幻阵法。任何进入其中的人，都会被幻阵迷惑，从而做上一个极为美妙的梦。相传，那幻阵可以窥探人的元神，从而了解其心底最隐秘的欲望。”

    “嗯，是有。”那魔族道，“怎么？”

    “我想进去看看。”陆野轻声说，“我想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