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馅饼了,一个个兴奋了起来。
发过棉毯之后,刘老师把衣裤都倒了出来,堆在四张并拢的课桌上——有成年人的,有儿童的,大的大,小的小,可不是为学生量身定做的,但在学生的眼里,已是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的宝库了。
“每人先上来选一件,剩的另外处理。”刘老师笑笑,见其中一件蓝色牛仔衣非常适合白土,提了出来,对着白土点头,蔼然说:“这位同学上来,先把这件衣服穿上。”
这是一种偏爱,白土让刘老师想到了自己似曾相识的少年——同样的贫穷,同样的固执、自负、心高气傲。
其他的同学都露出了羡慕之色——那可是一件完好无损的牛仔衣,在城市里或许早已过时,在乡下可是很时髦的,耐穿,耐看,得体大方,男女都合适。
白土站了起来,连连摇头,说:“我已经有衣服了,给其他同学吧!谢谢老师!”
刘老师怔了怔,看看白土那只有一只袖子的衣裳,皱着眉头说:“不用谢我,这是命令,希望你接受!你……你再这样下去,会让我为难的——我是班主任,校长会认为我不配当班主任,因为我不公正,影响了学校的光辉……”
原来是这么回事?白土明白其中的意思:一个学生穿得破破烂烂,不合时宜,原来会影响一个班级的形象,会影响一个学校的光辉,还会产生更大的不良影响——会成为千古罪人。
白土有些心痛,有些愤慨,脸涨红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妈已给我买了一件新的蓝色迪卡衣裳,舍不得穿放在家里里,等下午回家吃饭的时候,我一定穿着来。”
“原来是这样,”刘老师点点头,摆晃着牛仔衣说,“那是你家的,这是你应该得的,拿去换着穿吧。你不喜欢这件,准你第一个上来另选一件。来吧!”
白土还是摇头,坚定地说:“我非常喜欢那件衣裳。不过,我不能要。以后,我会要我姐姐买。或者,等我长大了有钱了自己给自己买。”
声音不大,但全班同学都听到了,都愕然不做声了。
“你坐下吧,”刘老师缓缓点头,然后大声问:“谁想要这件衣服?”
“我要!”
“我要!”
……
除了白土,所有的男生都举手叫了起来。
除了周玉静,所有的女生都举手叫了起来。
刘老师笑笑,快步走到白土旁边,对着周玉静大声宣布说:“这件衣服很特殊,就送给特殊的同学吧——送给这位女生啦!”
周玉静站了起来,从容地摇了摇头,说:“我已有好几件衣裳,用不着了。”
刘老师眨眨眼,说:“女生还会嫌自己的衣服多?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你先收下吧,可以转让给你的同桌——我看你俩叽叽咕咕,像兄妹一样谈得来,你可以劝他收下的。”
周玉静愣愣,双手接过牛仔衣,等刘老师转身,坐了下去。
“同桌,给点面子好吗?”周玉静胆怯地对白土说,“老师希望你收下这衣服。”
“你又不是我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白土脸若寒霜,轻声反问,“面子能让一个强大起来吗?”
“这……?”周玉静满脸通红,不知所措了。
“我不能要外人的东西,三姐说过:接受别人的施舍,会快会把自己变成乞丐。你为难?这还不好办!”白土一把抓过牛仔衣,大踏不走到讲台边,把牛仔衣抛在了衣堆上。
罗剑山早已恭候多时,早已悄然来到前面潜伏多时,一把抢过牛仔衣,生拉活扯,转眼就穿在了身上。
刘老师面露不悦之色,但很快又释然了,对罗剑山说:“就归你吧!其他任何同学可不准这样争抢啦,我们来学校学习的不仅是书本知识,还得学习做人的道理……”
罗剑山不以为然,摸摸牛仔衣,显得洋洋得意,仿佛是理所当然该得的,让刘印铭老师眼里闪过了一丝浓重的厌恶感。
白土回到座位上,静静地看其他学生或羞羞答答,或兴致盎然地挑选衣服裤子,仿佛在看一场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戏。
周玉静悄声说:“我早就知道我劝不住你的,只是完成老师指派的任务。”
“为什么?”白土神不守舍地问,“你了解我?”
“我不了解你,”周玉静静静地说,“但我知道你是一头犟牛。”
“你骂我牲口?”白土怒形于色,做了一个捏拳头的威胁动作。
“不敢,”周玉静笑容可掬,一点也不怕白土的威胁,“有时,一头有志气的牛,比一个没志气的人更可爱。”
白土沉默不语了。
他感到很奇怪:自己从不曾同母亲、姐姐、嫂嫂之外的女性一连讲过三句话,同这个同桌却讲了很多很多,似乎还没有讲够。
周玉静也沉默不语了。
她也感到诧异:自己一向不喜欢讲话,一向孤贞静默,遇到这个土里土气的古怪男生后,却变得那么健谈了,差不多要成了一个“唠叨婆”。
每个人都会变的吗?这种变化是不是太快了?
白土纳闷地偷偷看周玉静,周玉静也正偷偷看他,两人都迅速移开了目光,都觉得有辣椒粉撒到了自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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