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人鬼之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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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土心想这下不死也得落层皮，但刘印铭老师并没有忙着收拾他，而是把他推到门对面黑板旁边的角落里，不轻不重说了一声“站着别动”，然后转向狼狈地寻找着眼镜的邓志高，带着淡淡的笑容：“邓老师，我想占用你的一点授课时间，说一说班上的事情——我已请假要去县城一趟，不警告一下，怕出大事。”

    “你尽管警告好啦，这些小畜生太无法无天了，该好好管管了！”邓志高一边愤然嚷着，一边半闭着眼睛像瞎子一样在虚空乱摸，“眼镜，我的眼镜——我什么都看不见啦。”他只是有些近视，但装作离开眼镜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样子，显得十分滑稽，有的女生已在掩嘴偷笑了。

    “老师，你的眼镜在这儿，一点没坏，我帮你擦擦再给你吧。”周玉静拾起夹鼻眼镜，往右手中指吐了一点唾沫，在眼镜玻璃上划了划，递了过去。

    邓志高仍然装作什么都看不见的样子，一只手伸向周玉静的脸，一只手伸向周玉静的胸脯，周玉静把眼镜塞在伸向胸脯的手上，带着一种明显的厌恶神情轻轻闪到了一边。

    “邓老师，你可以先坐坐，我说几句很快就走了。”刘印铭想让邓志高出去。

    “没关系，我就这儿坐坐吧。白土敢打老师，真的是一条好汉。”邓志高挨着周玉静坐了下去，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低头耷脑的白土。

    周玉静往最里边挪了挪身子，那神情仿佛在躲避毛毛虫，或者狗屎。

    刘印铭皱着眉头看了白土一眼，带着一些烦躁和一些同情问：“你的眼睛是怎么弄肿的？”

    白土抬起头来，没有先前惶恐了，支支吾吾说：“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不要怕，大胆地说出来。”刘印铭不耐烦地催促。

    白土有些悲哀地摇了摇头，说：“请老师原谅，我不能告诉你。”

    “挨了打不敢说？怪事！”刘印铭不满地摇摇头，“聂清泉，你是班长兼宿舍长，你来当着大家的面说说。”

    聂清泉慢吞吞站了起来，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脸色变了的罗剑山，又瞥了一眼天真而迷惑地睁大眼睛，准备听起下文的余梦云，皱起眉头，动了动喉结，说：“这个……”

    白土急迫地说：“还是我自己说吧！”

    “好，你自己说。”刘印铭老师挥手让聂清泉坐了下去。

    白土看了一眼一脸幸灾乐祸邓志高，支吾着说：“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只老鼠爬到我的脸上来，吓得我忍不住一圈打了上去，跑了，拳头打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神情紧张得快喘不过气来的罗剑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二十来个男生，露出了惊讶不解的神色。

    那些女生，神秘兮兮议论了起来——这样的事，可是第一次听说。

    刘印铭老师，也惊愕得微微张开了大嘴。

    而坐在木然无语的周玉静旁边的邓志高，怪笑了起来：“自己打自己打得这样重，不是神经病，也是精神病，应该送精神医院了。”

    刘印铭皱着眉头，紧盯着白土的脸，问：“这是真的？”

    “真的。”白土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刘印铭叹息一声，连连摇头，显得非常失望，吞了一点唾沫，说：“既然是这样，你就自负其责吧——等一会儿自己回家让大人带你去检查、医治。”

    “嘿嘿，好笑死啦，自己倒霉了，还往身上出气，”邓志高站了起来，“白土，你无缘无故打了我一拳，该怎么交待？”

    刘印铭的目光也转向了白土，问：“你说，该怎么办？”

    “我向邓老师道歉——我错了。”白土突地软了下来，他突地发觉自己非常舍不得这个学校——舍不得这个班上的几个同学。

    “好笑！口里道一个歉就万事大吉了？”邓志高冷笑，“没听过‘说的风吹过，打得铁实货’？如果每个同学都打我一拳，然后再说口头道歉一下了事，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粉碎？口头道歉不行，非得来点实际的行动。”

    刘印铭露出一丝隐秘的笑，轻蔑的成分一闪而逝。

    “我……你打还我吧，连……连本带利三拳。”白土抬起了头，一本正经。

    “打还你？”邓志高冷酷地笑了，“打还你，我不是更亏？由于反作用力的作用，我还得受三下暗伤，你当我是白痴，像你一样姓白？打老师，这事可大可小，可以私了，也可以公了——让教导处开会把你开除回家。”

    学生们有的面露同情之色，有的笑了。

    刘印铭似笑非笑，双手互捏，也不忙着插嘴。

    白土脸色惨白了，带着一些颤音说：“我喜欢这学校，不要被开除。我……我不该出手打老师，我抱一只我妈养的大母鸡来给你道歉认错吧……”

    说到这儿，白土肿的和不肿的两只眼睛都滚出了泪水。

    刘印铭木起了脸。

    “这还差不多，”邓志高勉强同意，点了点头，“世间没有后悔药，做错了事就得负责后果。不要流泪，莫斯科不相信眼泪。”

    白土揩了一把眼泪——心里愧疚给母亲添了负担，但见这件事可以私了，还是有了一种如释重负飞感觉，肿痛的眼睛也似乎好了一些。

    “不行，这样不行。”刘印铭坚决地摇了摇头，提高了声音，“邓老师和我都是老师范生，师范的校训是‘学高为师，身正为范’，老师怎么会要学生的大母鸡？邓老师不过跟你开开玩笑，希望你以后做一个平品学兼优的学生而已。邓老师，你说是不是这样？”

    “这……这……这当然，”邓志高尴尬地笑了笑，“我堂堂人民教师，会要学生的大母鸡？想吃土鸡肉，我不会自己到街上去卖？随便开开玩笑，还真当我邓志高是小肚鸡肠剥皮无赖？这样吧，公事公办，我把这件事报到政教处，该挨几百条子就挨几百条子，该当着全校师生读检讨书就读检讨书，该开除学籍滚蛋就开除学籍滚蛋。刘老师，你说正事吧，我出去一下。”

    “邓老师一路走好，一路走好！”刘印铭让到了旁边。

    邓志高脸色难看之极，恶狠狠地瞪了白土一眼，摇头晃脑走出了教室门。

    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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