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有活了上百年的老树,才可能长这么大。”爷爷抬起头,胡子跟随树叶一起轻飘飘的。明未忍不住伸手去抓那胡须。
“我要听黑猫的故事。”
“早上不是刚讲过了吗?”爷爷笑着摸摸他的头。
“再讲一遍嘛,再讲一遍。”
“不讲了不讲了,客人要来了,爷爷得去看看。”
一扭头,爷爷不见了,爷爷之前坐过的竹板凳上,凭空出现了一只黑猫,站得笔直,抬头冷冷地看着他,一双深邃的眼睛,像要把他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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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未从梦里惊醒过来,身上都是汗。怎么会梦到回峰村时候的事,是因为那张照片吗?
天刚蒙蒙亮,他记下月茗新村的地址,蹬了自行车出门。
初春,乍暖还寒,清晨的雾很浓,最多能看出二十米远。
一路向南,路两边的风景,从高楼大厦,变成了农田。这里也属于陆东地区,不过尚未开发。
明未一边蹬车,一边看着手机地图——奇怪,月茗新村应该就在这附近呀?
田对面隐隐有片建筑的轮廓,然而绕了半天,却像隔了一堵墙,怎么都走不到跟前。
——玩我么?明未索性丢下自行车,踩到田坎上。
刚走几步就听到有人骂,他在田里拔腿飞奔,直穿过对面的马路,冲到那堆影子面前。
月茗新村的六层小楼笼罩在雾里,影影绰绰,像沉睡的遗迹。小楼的墙皮脱掉了一大半,还好被树挡住了一部分。
这里的树很多,很高,有的甚至高过小楼。一些树光秃秃的,路面四散了它们枯萎的叶子。
已经有了裂痕的路伸至雾里,没有一个行人,静得可怕。如果不是小楼的阳台上还挂着鲜艳的衣物,明未会以为自己走进了寂静岭。
雾里传来一阵咒语般的低声叨唠,听得明未头皮发麻。循声看过去,一栋楼门口坐了位白发老太太,穿着深蓝色的古朴棉衣,身前乱糟糟地堆了一塌棉絮。她头也不抬,单一双手机械地穿梭在白棉里。老太太身边没有别人,不知在叨唠谁。
越往里走,雾越浓,刹那的幻彩扰动迷灰,现出一只妖娆的身影,竟是个古韵衣着的貌美女子。翩翩蝶肩,盈盈柳腰,一双凤眼妩媚动人。与明未四目相交的一刻,她嫣然一笑,热热的,几乎点燃了明未剧烈升温的血液。擦身而过的刹那,淡雅的清香又将明未扰得迷乱。一回头,女子的身影已被雾气吞噬,宛如幻影。
旁边路口转出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耷拉着脑袋,驼背比较严重,棉衣的边缘有磨破的口子。他的步幅很慢,一步像是跨了一个世纪。与明未面对面走近的刹那,他突然停下脚步,抬起目光,放到明未身上。
让明未心里发毛的是,这人双眼无神,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他跟着明未的脚步缓缓扭头,目光没移开半寸。
就在明未将要和他擦肩而过时,他突然怪叫一声,指着明未喊道,
“你要大难临头了!”
吓了明未一跳。
“你要大难临头了!”他边喊边撒腿跑起来,直钻进身后的雾里,喊声却一直在回响。
这个地方,的确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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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娃子,莫怕嘛,天黑了怕啥子,以后天天都要走夜路。男子汉,走,莫怕。”爷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明未揉了揉眼,伸脚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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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的幕布上,浮现出一个巨大的轮廓,黑压压地铺开,挡住了一大片光线。
是那棵树。
地上突出一节节树根,根间的土壤长出了新草。树干十分粗壮,三四个人肯定合围不上。树冠张开成一把巨大的伞,枝干弯曲纠缠,伸向四方,直触到旁边的楼房。部分枝头上还挂着冬天没落光的枯黄叶子,除此之外,嫩绿的新芽在各处萌发。
大树两边是六层高的小楼。树的背后十分开阔,像是一片荒地,杂草长得及膝盖高,深处被雾气笼罩。一条小路伸进雾里,似乎并不平坦。
太阳爬了一半高,阳光透过薄雾,给树冠涂上一层金色,新芽都变成了金元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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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讲了不讲了。”爷爷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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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未扭头,树下突然多了个黑色的小身影,身姿修长,毛色黝亮,蹬直了前腿,端端正正地立着,细长的尾巴在身后微微摆动。
黑猫。
树下立着一只黑猫。
那双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明未,仿佛能洞穿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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