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圳跟前,睁着一双清凌凌的凤目,略带点疑惑地看着他。
和圳脸上有些发烧,好似当年他头一回被带上大朝会,满朝文武目光都落在他身上,掂量着他。宜安笑声远远传来,更令他脸色一下变得绯红,再也掩藏不住。
杏儿心中若有所悟,才要说话,和圳止住她。天潢贵胄,纵一时胆怯,终究盖不住那份与生俱来的傲气,和圳不肯让杏儿发问,定要自个儿主动说给她听。
和圳缓缓道:“这些日子,为给我选妃子,连你也不当心搅在里头,受了不少委屈罢?”
杏儿一怔,摇头:“不算什么。”不过日常被挤兑几句,她犯不着生气。
最厉害的一回,有人偷偷将她弓弦割断,她射箭时,险些给绷断的弓弦弹伤眼睛,幸亏闪避及时,只打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伤痕。
先生们查下去,却与秀女们无关,做那事的人,不过看不惯杏儿出身贫苦偏能与皇孙们有交情,想给杏儿些苦头吃。
她心思歹毒,女学不肯再收留,遂将人送还家中,令她父母好生教养,想来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十二名秀女到底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再看不惯杏儿,也不至于真个对她下手。
和圳道:“秀女们个个出色,宜安笑我,道我挑花了眼,都想收进后宫里。”少年害羞地笑一下,“其实我一个都不想要。”
杏儿止不住颤栗起来,她几乎想要捂住和圳嘴巴,叫他不要再说下去。她有一种预感,和圳接下来的话,将对她一生产生巨大影响。
但杏儿心中翻江倒海,却不曾挪动,只听和圳道:“我昨儿才想明白——怪我驽钝,若不是陆娘娘点醒,天晓得我哪一日才能明白——不是我挑花眼,而是我心中早有人选。”
和圳盯着杏儿的眼睛:“柳杏辞,倘使我属意你做我的太孙妃,你可愿意么?”
少年将心思和盘托出,忐忑不安地等着少女宣判,生死皆在她一念。
而此时,杏儿已给这惊天消息吓傻:她纵有猜测,与和圳亲口说出,究竟不同。一时间杏儿竟分不清她心中是喜悦多些,还是忧愁多些。
她愣愣地看着和圳,问:“为什么?”
杏儿在女学受教多年,甚至自己品性能力都不错,可她还是想问一句,和圳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她脑子乱哄哄,一时想着自个儿是守灶女,她若出嫁,爹娘这一支香火可就断了。一时又想她要入朝为官,若是做了太孙妃,岂不前功尽弃?
偏此时心底又有个声音冒出来说,那你在高兴啥?和圳愿意娶你,你为啥这样高兴?
因为……杏儿从没想过嫁人,可她若要嫁人,头一个想到的,便是和圳啊!
无数念头冒出又消弭,到后头,杏儿只顾发呆,脑子里没有一个想法能够成型,她甚至为自己的喜悦感到羞愧……
和圳原本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可看到杏儿呆成那样,他一颗心又慢慢平静下来,甚至有点想笑。
他想,原来她也忐忑不安,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在紧张。
和圳出声提醒杏儿:“你若不愿意立刻决定,便过几日再说,你什么时候想好,让宜安或含芷往宫里送个信,我立时来见你。”
杏儿还呆呆的:“要是我不乐意哩?”
和圳抿抿嘴:“我不想逼你,若你不愿意,只当我今日没说过这些话,你依旧做我的臣子,外人不会晓得我们之间的事情。”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可你别想太久,一月为限,好么?”
“好。”杏儿终究脸皮薄,答应一声就仓皇逃跑。
宜安正在外头等她,瞧见她跑出来,眉毛一竖:“和圳欺负你了?”
“没有!”杏儿拉着宜安头也不回地逃走。
对着和圳,她说不出拒绝的话,可她心里着实顾虑重重,杏儿要离和圳远些,方能重获思考能力。
女学里头还不够远,只要看到含芷、宜安,杏儿就会想到和圳,想到少年含笑的眼睛。
为求个心思明白,杏儿与先生告假,直奔青松家里。青松还在当值,月娘带着李斐在家,见杏儿匆忙赶来,只当她有啥大事,唬得忙问咋了。
杏儿咬唇不肯说,直到青松回来,杏儿张嘴就把个惊天大雷砸到青松头上:“舅舅,和圳今天问我,愿不愿意当太孙妃?”
李青松呆立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