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目在里边,多半是碎银,和东翁私铸的铜钱不能类比,假铜钱有市场,是因为它有有价值,有信誉。而那些假碎银,民众认不出来,但是官府、商家认得出来。”
“也就是说,交赋税、买粮买商品的时候,被鉴定了,庄子里织布的,等于是一年到头的辛苦白费。”
金圣叹翻开文案,颇为痛心。
徐三一一浏览,发现金圣叹还是用了心的。
这件事,徐三一点也不意外,不同阶层最明显的区别,就是信息量的不对等。
牙行要欺负民众卖家,简单吗?很简单!
翻下去徐三就看到了。
牙行之所以产生,不是哪个阶级硬生生催生出来的,而是商品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不管官牙私牙,他们做的两件事是:第一招揽各种富商,第二采买棉布生丝。
富商不可能亲自去购买,需要本地的介绍人,民众需要他们信赖的买家,于是,就产生了牙行这个阶层。
由于长久以来形成的痼疾,民众就算被欺负,也只能选择牙行,而牙行背后是有靠山的。
不排除牙行里面会有一两个好人,还有良心和恻隐之心,但是,牙行这个阶层,绝大部分都是在努力欺压老百姓的!
为什么?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明朝每年有几十万的牙税,然而,不论是太仓银还是国库,几乎都不见牙税的影子,哪里去了?飞了吗?
朱雀帮里面也有几个牙行的人,进来的朱雀坐卧不安道:“其实吴中牙行的也没有多少人,撑死了也就几千,但是这几千个人,可以随便欺负几十万人。”
“少爷放心,家下庄子有我们撑着,也吃不了多大亏。”
徐三对此不发言,这终究不是长久之道。
不扫清那些背后的腐朽阶层,怎么能创造一个更好的新天地。
“很好,到此为止,我还是很满意的。调查了,有了问题,汇报了,就要解决,但要商讨可行的方法。先这样,金圣叹录用,凡进来,必在农工会的名单上报名造册。”
根据系统信息,徐三肯定背后有推手,他们或许需要找一个合格的理由,把自己赶出苏州,齐盟、机神盟、牙行便是他们可利用的阶层,徐三又作出决策:“郝尚,去府衙,给文知府送上一千两冰敬,再加二千两,就说是给苏州府的义仓,为赈济灾民出点绵薄之力。”
“是,少爷。”郝尚机灵地找少夫人划银子去了。
朱雀、赵时揖、金圣叹都不禁赞叹徐三的仁义慷慨,非那些为富不仁的士绅可比。
徐三长长地叹一口气:“我宁愿要农工会,也不要上仙会,便是我那时的初衷所决定,农工会,不止我家下的农工,它们也是吴中的农工、江南的农工,甚至是天下的农工,诸君能否解我之心?”
金圣叹、赵时揖对视一眼,默默低头沉思,眼神闪烁不定,金圣叹忽然率先道:“我极是赞成东翁的决议,若拥有财权,即便不居庙堂之高,哪怕处江湖之远,亦能为万民谋福泽。”
“我金圣叹,心甘情愿加入农工会,为东翁幕下相公。”
“赵时揖亦不反悔。”
朱雀亦微微动容,他不大识字,但是江湖中人,最易被此等热血所感染,一瞬间,就觉得莫名的血液沸腾起来:“来来来,朱某人给诸位上酒。”
徐三突然笑道:“不给你钱,你还心甘情愿吗?”
金圣叹害羞地脸红一下,反驳道:“金钱,粪土而已。”
当,当,当,举杯邀明月,这一刻,凝聚在徐三周围的气运,又上升了一层。
屏风之后,柳如是本来处于复杂之中,这种复杂是在看到文案上面的一封徐三与陈圆圆的协议之后生出来的,刹那之间就觉得很揪心。
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不拢,因此摇摆不定,但在听到了徐三的一番话后,她幽幽叹息道:“我居然好几次看走眼了……”
外面,崇祯十三年的苏州,一切机器看似有条不紊地在运动,包括国家、巡抚衙门、布政司、按察司、府衙、县衙、各个阶层的联盟。然而,暗中隐藏的种种矛盾,却被一个人利用、扩大和激发,这个穿越者在慢慢地侵蚀这个世界,宁静之后,总会有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