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都没动,“哦。”
哦?!
李倧心中一阵不悦,李元翼这是什么态度,这难道是为人臣子该有的态度吗?自己费劲口舌,他用一个“哦”就打发了自己,这他娘的算是哪门子事儿。
作为官僚长,领议政除了辅佐国王处理政务意外,还要统帅百官必要时可以对朝鲜君王提出不信任案进行罢黜。
自李朝太祖开始,士族对朝廷的影响甚大,极大限制了国王的权利,如果大臣一致反对国王的议案时,国王通常会妥协,所以说领议政不仅仅是官僚长,他的地位并不亚于“摄政王“。
李元翼本身就是东人党分支南人党的领袖,他还与尹鑴、许穆、李舜臣等实力派大士族都有姻亲关系,这让李倧颇为忌惮,要是说服不了他,出兵济州岛无从谈起。
李倧强行按耐住心中的怒火,犹豫再三,他决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若是李元翼再不识相,他只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出兵。
“李爱卿,寡人觉得这是天赐良机,你可听过驱狼吞虎?”
李元翼雪白的眉毛一挑,眼中两道与他年龄极度不符的精光激射而出,审视着额头青筋暴露的李倧。
李倧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觉得自己如同赤身裸体的站在李元翼的面前,身上的须发全被这老家伙看了个精光。
过了半天,李元翼重新恢复成老态龙钟的模样,气喘吁吁地说道:“哦。”
李倧气的额头青筋暴露,这老匹夫今日总是用这一个字打发自己,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
他贴着李元翼的面,咄咄逼人的说道:“李爱卿,寡人是想兵发济州岛,牺牲两万士兵然后佯装战败,先拖清廷下水,再向明廷告急,然后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你觉得如何?”
李元翼被逼得无路可退,讪笑一声,喘着粗气说道:“陛下,微臣觉得不怎么样。大明与我朝鲜有再造之恩,祸水西引,不是为君之道吧?”
李倧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狂笑,捂着肚子眼泪都笑得流了下来。
“哈哈哈哈……李爱卿你老糊涂了吗?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
明廷与我有再造之恩?难道不是我朝鲜替他抵御了日本的数次攻击吗?
你把他们说的太高尚了!唇亡齿寒,他们救我们就是在救他们自己而已!”
李元翼抬起头,冷冰冰的看着眼前恩将仇的国君,心中尽是不齿。
李倧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在乎,“此刻,你一定是在心里骂寡人白眼狼吧?寡人告诉你,寡人不在乎!
清廷的结局无外乎两种,输或者赢。
尽管清廷如今的兵力十分的吃紧,可黄台吉一定不会坐视后院再出现第二个毛文龙,一旦我们顶不住,他势必会出兵。
只要清廷出兵,明廷就有可能拖死它,拖不死它也能让黄台吉谋划已久的松山大战存在崩盘的可能。
如果清廷侥幸打赢了这场战争实力也会大为受挫,黄台吉一准儿会调走部署在边境的部队,朝鲜就不用整日惶惶不可终日的生存在清廷的威压之下。
清廷要是打输了,明廷就有拖死清廷的可能。寡人就可以吞灭清廷,报丁卯胡乱和丙子胡乱的大仇,让黄台吉给寡人行三拜九叩之礼,一雪前耻!
李爱卿,寡人的计划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心动吗?”
李倧的脸上泛起一片异样的红光,他洋洋自得的看着眼前行将就木的李元翼。
为了不走漏风声两面树敌,他强行抑制住了一吐为快的躁动,隐去了与明廷划长江而治的宏图霸业。
但是他的心中却是波涛汹涌,因为眼前的老匹夫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位即将改写朝鲜历史的千古一帝。
李元翼一脸的波澜不惊,颤颤巍巍的冲着李倧深施一礼,“陛下,老臣八十有余,请陛下看在老臣为国殚精竭虑几十载,准许老臣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回去娶几个美妾,生几个大胖小子。”
李倧一愣,旋即捂着肚子发出一阵声振屋瓦的狂笑,这精明的老家伙老糊涂了吧,八十岁了还生儿子,能不能硬还两说着呢。
“李爱卿,告老还乡寡人不准,你生儿子?!开什么玩笑!”
李元翼冷笑一声,“是陛下先同老臣开的玩笑,大明的步军是不怎么样,可他们的水师万万不能小觑,就连荷兰人都没从他们手里捞到好处,老臣劝陛下悬崖勒马。”
这不是建议,这是威胁,身为士族的代言人,他有资格向李倧发出这个威胁。
李倧面色铁青的盯着李元翼,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你们怎么就不理解寡人的良苦用心呢?
身为一国之君给鞑子下跪有何颜面面见列祖列宗?
寡人心意已决,誓要报仇雪恨,李大人,你请回吧!”
李元翼见多说无益,摇了摇头躬身退了出去。
李倧总觉得天下是一局棋,别人都是任凭他摆弄的棋子,他却根本就没料到熊楮墨这颗非黑飞白的棋子就不配合他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