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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申年三月十五,余得和离书。当日忆及婚前诸事,只觉音容犹在,故人却已隔山岳。——《知天命》
三月十五,封胥与宋昭宁相约岳阳楼,要将前尘往事算个干净。
宋昭宁到的时候,封胥早已到了,大马金戈地坐在位上,面前竖着一柄宽刀,整个人一身匪气。
在场诸人谁曾见过封胥这幅模样?公仪漱玉同封胥也是自幼相识,如今却也不得不感慨他果真是为了一个猃狁女子性情大变,竟是连从前的半分气度也没有了。
她同宋昭宁一并坐了下来,说道:“封胥,今日这般场合,你尚且不卸兵甲,未免有些过分了罢。”
封胥竟是笑,“睿王妃莫怪,胥也只是小心谨慎些罢了。前不久胥才被人从眼皮子底下劫了人去,可见京城也未必比边境太平。——到底小心使得万年船嘛,对不对,昭宁?”
他的目光看向宋昭宁,里面依稀有着他前几次看向宋昭宁时候的疯狂。——什么叫“劫了人去”?若是自己当日不曾被人带走,只怕早已成了封胥刀下亡魂,又何以今日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眼见公仪漱玉还要辩,宋昭宁连忙拉了拉她的手。
宋昭宁看向封胥,却在他的眼里看不出从前一丝半点的影子。她勉力压下心里的那些荒唐难过,在心中将鬼道中人所言复又过了几遍,而后抬眼定定地看着他,说道:“封胥,你我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和离一事,旁的事远不必再问。——和离书呢?”
封胥闻言看向她,半晌,方才嗤笑了一声。
手中一展,竟不知从哪里展出一卷绢帛来,嗤笑着扔到了宋昭宁的面前,“看看罢,这不就是你要的和离书么?”
宋昭宁展卷一看,里面早已写了封胥的名姓,竟是一贯张扬的笔墨。宋昭宁望着心下难过,她将和离书一卷,竟是匆匆一扫,便径直收了起来。而后缓慢说道:“如此,则你我此后,再无任何瓜葛。”
说着便径直要走,公仪见此,连忙跟上了她。
“慢着。”
封胥开了口。
宋昭宁不曾回头,只是问道:“大将军还有何事?”
声音艰涩,实在令人猝不忍闻。
封胥却好像全然不曾听见,他笑着道:“十五日后,乃是我与汝之成亲的日子,届时,还望宋姑娘、睿王妃,一并前来观礼才好。”
一面说,一面笑着将那喜红的帖子递到他们面前来,甚至在宋昭宁的面前多晃了晃。
宋昭宁的脸登时白了。
公仪漱玉忍无可忍,将那帖子一把抓来,反手就掷了出去,直愣愣地掷到了封胥的脸上,斥道:“封胥!你莫要欺人太甚!”
封胥哪里理会她?只是看着宋昭宁,看着她气得浑身发抖,面上流露出恶意的笑容来。
宋昭宁安静地立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曾说,只是拉住了月笙的手,握得越发紧了些。
封胥能看到她因为使劲儿而紧绷的手背,他笑了,倾身向前凑了凑,附在了宋昭宁的耳边。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却竟然还能笑得开怀,他问宋昭宁,“我听说,先前你同谢青衣还一同去了人道、鬼道的交界处。那里那样危险,谢青衣怎么就愿意跟你一道去?还是昭宁,你已让谢青衣成了你的裙下之臣?却不知他的味道如何呢,昭宁——?”
最后竟是尾音缠绵地勾上去,温和欢爱仿在昨日。然而那话里的揣测轻蔑,却好似一柄长箭,毫不留情地扎入到宋昭宁的心腹。
宋昭宁抬了眼,眼中已有泪光。她猛然抬手,径直往封胥的脸上打去。
——然而她哪里是封胥的对手?
半道上就被封胥抓了个正着。封胥捏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而后他猛地将手一甩,便见宋昭宁倒退数步,被月笙重新拉住,方才站稳了。
公仪漱玉连忙走上前来扶住了她,怒喝道:“封胥,你放肆!”
然而这些言语对他而言堪称不痛不痒,封胥轻蔑一笑,转过了身,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们走罢。再待下去,我定成了为难几个弱女子的小人了。”
公仪漱玉闻言简直冷笑出声,“封胥!你果真好的很!一个猃狁女子也能让你迷了心窍至此!我们从前简直是瞎了眼!”
封胥闻言回头放肆笑道:“那又如何?那也只能怪你自己眼光不好了。”
他看向宋昭宁,嘴角一扯,猛然勾出一个笑容来,张扬极了,也孟浪极了。
他道:“昭宁,你该庆幸我如今放手了,否则你又如何能遇见谢青衣这般人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着这样的话,他竟然也仍是笑着的,而那恣肆的目光也一直在宋昭宁身上打着转。宋昭宁只觉心上像是被人一刀一刀地捅着刀子,不过片刻,便是血肉迷糊。
“封胥——”
她哑声叫道。
“你我已无关联,犯不着再有什么纠缠,从此后,还是不见面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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