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心中的这点感慨却无人能明,外人只道封胥与谢青衣原非一人,自然见不得她这样高兴,还以为她是想起来那个有罪名的封胥来,因而竟一时只能对望两眼。那嬷嬷自镜子里觑了觑她的神色,勉强笑道:“但今日方是翁主的好日子,况姑娘方才笑的时候,倒叫老奴想起,这些吉利话原不适用于翁主,谢公子自己早是贵人了,自然也不必再去相逢旁的贵人,也不必借登科之言求福。”
宋昭宁听了这话,不免又笑了,只摆了摆手,笑着叫她梳妆。
铜镜里慢慢显出她的容颜。
事实上,自十八年至今,又已过了五年。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女,眉眼间也少了从前的纯粹,只当她再一次看见自己霞帔加身时,仍会有当年久违的感动。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幼年时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青年时的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婚嫁后的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往事一帧有一帧地在她面前展开,是他们过往二十三年来的点滴,甚至连封胥换了一副皮囊,以谢青衣的身份回来时的那些记忆,也竟一并浮现在了眼前。
从前多少事,都到眼前来。
她忽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在她们初知情爱却不明其里的时候,她同公仪互相拉着去问宋母:何以成亲要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呢?若是一生那么漫长的时间,都只能对着一个人,那会不会渐渐乏味了呢?况且一辈子,遇见那样多的人,又怎么知道今天自己喜爱的,未来也一样会喜爱呢?
宋母闻言笑了笑,她其时也尚且年轻,眉目间是一片温润的柔情,闻言在她二人的头上轻抚了抚,乃道:“傻姑娘们,一个人的心可以很大,可以放下朝堂,放下百姓,放下天下;但一个人的心往往也很小,尺寸之地,最爱的人只有那么一个。多少人左顾右盼,求而不得,说到底只是不曾遇见那个最爱的人。但其实,当你遇见那个人的某一刹那,你心里会有一个声音告诉你,就是他了,就是他了。——你们会一同经历世间磨难,也会在世间的枷锁与镣铐下同歌共舞;会一起面对不甚喜欢的人,却也会一起见证子女成长的欣喜……所有的经历都会逐渐塑造你们,并化作生命中最浓重的羁绊,从此后,到白头。”
那是好长的一段话,宋夫人说完,便只是笑着望着她们。公仪和宋昭宁并不明白那话里的意思,只是怔怔地看着宋夫人,但心里却已然记下了。
封胥向死而生,走到绝境时,宋昭宁无比庆幸的想到,还好他回来了。
还好,他回来了。
她看着嬷嬷最后为她贴上的花钿,带上了凤冠。
帘幕低垂,她于红纱之后望向镜中自己的影子,恍惚间,看到十八岁的自己的影子。
炮竹与乐声自外间一层一层地迢递进来,她心中是心花怒放的喜悦。宋母站在旁边,笑着看了半晌,笑得眼中落满了泪花。她摸着宋昭宁的长发,声音轻缓极了。她说:“我的昭宁,你长大了。从此以后,你的未来将与封胥相互扶持,你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一段新的人生,会为生活中琐碎的柴米油盐而烦恼,也会一起品尝生命中的美好与甜蜜。母亲没有什么能说的,所言也不过一句,惟愿你们白头到老罢了。”
是了,白头到老。
这一生,她都将与封胥,白头到老。
嬷嬷为她上好了最后的妆容。
她扶着宋昭宁站起身来,笑道:“翁主,可以出去了。”
宋昭宁眨了眨眼。
她眼中有泪光浮现了出来,轻轻“嗯”了一声。
丫鬟推开了门。
有小童朝里张望,见里面已然收拾妥当,连忙跑着朝外面欢呼道:“翁主收拾妥当了,翁主收拾妥当了——”
而外面亦有小童欢呼着喊起来,“新郎到了,新郎到了——”
嬷嬷扶着宋昭宁缓步出了门,宋昭宁抬眼,隔着红色盖头,她看不见左右的情景,只能听到院中的欢呼声一股脑儿地涌入到她的脑海里。而她亦感到有人逐渐走近了,然后,更近了些。
封胥扶住了她的手。
他说:“昭宁,我来了,”,精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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