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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常安城,春意渐明。
高柳夹堤,土膏微润。
柳条将舒未舒,柔梢披风。
寒封了一冬的湖面渐渐化开,波色乍明,鳞浪层层,如新镜乍出匣而泛冷光。
去年这时候,早有好些风流士子闺阁千金冒着倒春寒去城郊踏青了。
今年举国缟素服国丧,自是没有那趁兴踏春之人。
惟见那雪白的灵幡在春风中轻轻晃动,给整个常安城踱上一层化不开的悲伤。
郭圣通在这时才从母亲嘴里知道,原来王皇后名静烟。
静烟临碧树——
多美的名字啊。
只可惜王皇后这一生凄苦不堪,临死之前还要遭受丧子丧孙的打击。
好在,都过去了。
她终于得到解脱了。
郭圣通留恋尘世间的温暖,一向觉得哪怕再难也是活着好。
但见到王皇后后,她不得不承认死对王皇后才是最好的归宿。
只是不知道王嬿如今怎么样了?
郭圣通很有些担心她,怕她的失眠症因此又反复。
好在二月末的时候王嬿终于传召她进宫。
迎她进宫的还是陆女官,她一面走一面说:“殿下也没有哪不适,就是想见见女公子。”
这是在告诉她,王嬿的失眠症没有反复。
郭圣通放下心来,心中却又涌起新的疑惑来。
王嬿会跟她说什么?
郭圣通到了寝殿外,陆女官就站住脚不再随她进去。
王嬿枯坐在案前等她,听着脚步声也没有回头,只执起越窑青瓷壶往白玉杯中倒水。
“也不要见礼了,坐吧。”
郭圣通便真没有见礼,依言跪坐王嬿对面。
她抿了口水,却不妨竟是酒。
郭圣通毫无准备,被这辛辣的味道差点呛住。
“孤忘了,忘了这是酒——”王嬿见她狼狈的样子,眸中有了些微笑意。
郭圣通这才发现王嬿已然喝得有些晕晕乎乎了,她忙起身道:“臣女为殿下要点解酒汤来。”
“不——”王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醉了舒服,让孤醉一回吧——”
一月之内连失四位至亲,可以想见王嬿该是如何痛苦。
醉了最起码能麻木些,锥心的疼痛也来得慢点。
郭圣通便不再劝,只收起了案上的酒壶。
王嬿踱步到窗前,“桐儿,你知道吗?孤如今真是孤家寡人了——”
她的语气故作轻松,却还是被孤家寡人四个字戳到了伤处,瘦削的身影微微晃动了一下,好似一把尖刀插进了她的心窝间,堵住了她接下去的话。
郭圣通见她这模样心酸不已,鼻翼抽动,眸中也起了水雾。
王嬿徐徐回身,拍了拍她的肩,无奈叹气道:“你这孩子,心倒是挺软。”
她定定地望着郭圣通,真诚地道:“你这一生一定会平安喜乐,不会像孤这般。”
“殿下——”一行清泪从郭圣通脸上滚落下来。
她从不知道语言会是这般孱弱无力,好似再多的安慰在王嬿面前也是苍白的。
王嬿摇着头为她拭去泪,“傻孩子,好生生哭什么呢?
孤这一生是早就没有盼头了,你的路还长着,你会过的很如意的。”
恍惚间,先帝梦中殷切的嘱托又响在王嬿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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