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尚且无心于爱民,而任其自作自息,你又以为自己能做些什么?天地万物像献上的祭品一样,神仙无情,只能任由流水东逝,你竭尽虑些不可能做到之事,与自寻烦恼又有何不同?”
李之愣神片刻,忽举杯一饮而入,旋即叹道:“是我自己太过矫情了,人生其实就是种权势守护,不铲除异己,不树立自己的党羽,所谓的权力就成了空架子。天生万物以养人,世人犹怨天不仁。不知蝗蠹遍天下,苦尽苍生尽王臣。不瞒诸位,此诗为我某一日有感而发,书录后仍觉胆气豪生,勘破天下事,此时再行观之,竟是有些贻笑大方了!”
孙思邈哈哈大笑,“苦尽苍生,此言不假,尽王臣却是仅书与表象,正如你方才所言,权势守护较之民间苦更是凶甚,明白其道理,为时不晚!”
愁绪一去,李之心境立时通明,竟觉出有一丝明悟攀上心头,令修为境界有所松动。
但也仅此而已,却让此时的他,对于天下事的认知,又有崭新体会。
弥睿也是开怀大笑,“某一时刻的心神迷顿并非坏事,就如我方才那般,尽考虑如何化解与你,但你可曾注意到马爷当时情形?”
“漠然冷对,无动于衷!”李之回答。
“哈哈哈,就是如此!那你又知马爷意为何如?”
“无非是要我自行领悟,或许他认为旁人加以引导,会令效果大打折扣吧。”
“这就是我同样陷入一时心神迷顿了,只顾了将你警醒,却忽视了修炼之人的心境磨砺!”
孙思邈接过话来,“弥大人话意在理,但我绝没想到,正文能将之前有感而发,瞬间理通其中关键,倒也不失一次绝妙的心理转变!但也不能说他,当时心绪有何不当之处,毕竟考虑事物深度不同,苦尽苍生尽王臣几字,在另一角度看待,却是极其契合。正像万物有阴阳两面,看待事物也有晦明之别。”
几人谈兴正浓,却忽然有府兵来报,原来是都督府有飞鸽传书送到。
李之一时好奇,他在临淮郡王府就养了些信鸽,但此物仅能在固定地点接收,此次远行,倒是没考虑带上几只。
飞鸽传书与鸿雁传书是一个意思,就是古人之间联系的一种方法,将信件系在鸽子的脚上,然后传递给要传递之人。
此时那名府兵手中就握着一只信鸽,一只脚上有半扎竹管,抽出纸条,上书数句:
尔等日唯以贪腐为事,全无悔心,又恐因此而治罪,豢养私兵而自重,俱自造之孽。弭乱之法,当施以重典,以回天怒。如后再有罹法网者,皇上奉天诛之。逆贼乱粤,逢恶助虐,良心尽丧,以尚方剑逐诛,尽行斩戮之事,以代奉天。
无疑,这是在传递治理叛情皇命,已经明言相告,尚方剑的用场世人皆知,仅仅这三个字,就昭明一切。
这种结果是意料中的事,李之并不奇怪,但却对飞鸽传书一事很是兴致浓浓。
看出了李之的心思,弥睿笑道:“我有一老友张弘愈,字宗振,韶州曲江人,乃世代仕宦之家,太常寺卿广州都督。其子张九龄,字子寿,年仅五岁有余。昨日里递出八百里快递,心下另有担忧,就想到宗振兄年仅五岁公子喜好信鸽,又与其父长安好友间互有飞鸽传书轶事,故而心生借用之念,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回复!”
李之越听越是震惊,张九龄可是后唐有名的贤相,此人在将来可是大大的有名。
他一生忠耿尽职,秉公守则,直言敢谏,选贤任能,不徇私枉法,不趋炎附势,敢与恶势力作斗争,为二十年后的开元之治作出了重大贡献。
自张九龄去世后,唐玄宗每宰相荐士,总要问“风度得如九龄否?”因此,一直为后世人所崇敬,即使李之前世现代,也是对此人熟知。
他这才想起来,张九龄不就是广东人?韶州曲江也就是后世的广东韶关市,一下就对了起来。
能在重生后,结识此人,无疑对李之而言是件莫大荣幸事,而且此时张九龄尚且年幼,或许自己能再某些方面,能给与他一定的帮助。
于是他笑道:“这里是解决了,还请元忠兄帮着引荐一下,其实我对飞鸽传书一事兴致颇浓,并在奉邬县与临淮郡王府,都养着很多信鸽,其中有很多不解之处,想着上门讨较一番!”
这个理由很正常,在无多少娱乐项目的唐朝,养宠物是个最为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弥睿没理由拒绝,“刚好我也要上门酬谢,张弘愈一家就在距此不远,找个时间一起吧!”
孙思邈点头,“上门感谢时应当的,这一次可是为我们解决了大问题。虽说驿站传书明后两日也会来到,但早一日获得授命,心里也早些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