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固原并未抬头,一径说下去:“陛下今夜在蓬莱阁设家宴给翕王洗尘,各宫嫔妃都会出席。奴婢专门来给娘娘说一声。”
他说这两句话的功夫,薛婵已经逐渐镇静了下来,待他说完,静静问了一句:“是陛下让你来的?”
秦固原没有抬头:“是。”
薛婵无可抑制地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笑声,令秦固原诧异地抬起头来朝她看去。
然而她掩饰得飞快,不露半分马脚,已经在这一瞬间转过头去,吩咐飞霜:“还站着做什么,秦公公是贵客,还不快请秦公公到屋里去坐。”
秦固原连忙推辞:“娘娘客气了,这让奴婢如何敢当?”
“不过是喝口茶,想来不会耽误公公太多功夫。”薛婵淡淡地说,目光停留在他的面上,毫无躲闪。
秦固原被这样的目光照射得心里咯噔一下,便明白了。“娘娘这话要折煞奴婢了。既然娘娘这样说,却之不恭,先谢过娘娘赐茶。”
薛婵微微扯动唇角,像是露出了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她向外面走去,经过秦固原的时候脚步顿了顿。秦固原立即恭敬侧身,做出请她先行的姿态来。
薛婵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当先走出去。
进到室内时玉钟照壁等人早已经先到了,斟茶递水,也有绞了手巾递给二人擦面的。飞霜更是张罗将最近收的新鲜瓜果送上来。
锁心还不忘带人将刚挖出来的莲藕洗净切成薄片浇上桂花蜂蜜送到秦固原面前:“秦公公尝尝这个,没别的好处,就是新鲜爽脆,消暑最好呢。”
秦固原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
薛婵问:“翕王是已经入宫了吗?我这里消息闭塞,已经有些时日没听见动静了。”
“娘娘这里是世外桃源,神仙住的地方,奴婢倒是觉得今日带着这俗务,侵扰了娘娘呢。”
“公公说笑了。”薛婵淡然一笑,看着飞霜送上新沏的玫瑰茄,一时没再说什么。
倒是秦固原斟酌着问道:“听说娘娘前些日子病了,也不知如今好些了没有?”
“不过是老毛病又犯了。也怪我自己不小心,淋了场雨,咳嗽个一个月,前几日才些微好些了。”
“娘娘还是要保重身体,毕竟……”他抬起头,头一次正面望向薛婵:“养好了身子,才能有机会重望东山。”
这话说得十分明确,在场几个侍女心头都是一震,彼此顾望,皆有欣悦之色。
薛婵神色淡然:“公公不必再提什么东山南山了。人总得认命,已经到了今日这般模样,何必让我这活死人再生出非分之想呢?”
这是自失宠以来,薛婵第一次明确说出这样沮丧的话来。几个侍女面上喜色未褪,全都大惊失色。秦固原连忙起身道:“固原口无遮拦,惹得娘娘不快,固原惶恐,请娘娘恕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躬身行礼,的确是诚惶诚恐。
薛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用茶碗盖拨着水面上飘着的浮茶,突然又淡淡问了句:“是陛下让你来的?”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然而两次之间发生了一些不可言说的事情,令秦固原再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悚然而惊,突然明白了之前她那一声尖锐短促的笑声从何处而来。他心头千丝万缕地纠结着,字斟句酌:“奴婢是遵陛下之命来见娘娘的。”
茶碗“呛”得一声跌落,在地上摔得粉碎,茶汤沿着砖缝四处蔓延,眼见着越走越远,无可收拾。
众人都是一惊,不由自主全都站了起来。飞霜轻声道:“娘娘别急,我来收拾。”
薛婵便立在原地,抬眼朝秦固原看去。
明明是六月的天气,那目光却萧瑟如晚秋,仿佛刚才那一句回答将仅存的一两片残叶也都席卷走了一般,眼角眉梢,只剩下了一片肃杀。
秦固原强抑住心中不安,向薛婵行礼道:“娘娘病体初愈,奴婢不敢打扰太过。请娘娘好生休息,诸宫贵主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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