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啊?!骗人是那么好骗的吗?这里是医院啊,不是横店!我们是护士啊、医生啊,不是专业演员啊!就算是客串演员你好歹也得给钱啊。
钱助理微微一愕,冲我笑笑,说,都怪我一直没跟你说明白,程先生不在这间医院。他伤得比较重,去了本市最好的骨科医院。
他语调平稳,语气流畅。
秦医生和刘护士直接冲他投以一种类似于“牛人啊,这样也行”的崇拜目光。
钱助理的背挺得笔直,回他们以“老子就是智商高”的无声讯号。
他们三个微妙的表情,让我莫名紧张起来,我挣扎着想要起床。
我一把抓住钱助理,紧紧盯着他,微微喘息,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钱助理脸色微微一变,忙安抚我,笑道,咳咳,程总要是有事,我怎么可能在这里呢?是吧,秦医生?是不是啊,刘护士?
秦医生忙着记录病情,给了他一个“大概也许好像是吧”的背影。刘护士也在一旁收拾器具,都没抬头,樱桃小嘴里应承着,嗯、唔、啊、哦。
钱助理强笑道,哎,你看是吧?你太多心了。程先生很好呢!
——程先生很好?!谁告诉你的,程先生很好?!
病房门口,传来的是一个男子恨极、怒极的声音,似是寒冬腊月里的冰晶一样,簇着尖锐的棱,冷冷的,直插人心。
2 如果他死掉,我一定要你陪葬。
程天恩推门而入时,秦医生和刘护士正忙着帮钱助理安抚我,虽是潦草应付,却也是在帮他卖力演出。
秦医生回头,一看来人这阵势,黑压压一帮人装黑社会,大墨镜,黑西服,就差手持尖刀了,便连忙走上前,试图平息这场不知因财还是因情而起的纠纷,说,哎哎,病人现在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程天恩那俊美的脸上,往日里一贯优游自持的表情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毫无掩饰的乌云密布。
他斜了一眼,他身边的人忙把秦医生拉开。
刘护士太年轻,未经世事,被吓得躲到一旁,小脸煞白,桃花眼却不住地往程天恩脸上瞟。
钱助理一看,忙上前赔笑,含混着不愿说破一样,姜小姐这几天不吃不喝不睡,心灰意冷的,什么事都不闻不问,唯一记挂的就是大少爷……二少爷您就别再刺激她了,万一有个好歹……
程天恩一把推开他,滚!你算什么东西,这里轮不到你怜香惜玉!
说完,他转动轮椅上前,一把握住我的手腕,那种力度,似乎恨不能将我整个人生生捏碎一般。
若是以前,见他这般,我肯定会惊恐无比,只是现在,死都死过了,还有什么可恐惧,不过,厌恶的情绪还是蒙头而来,我说,你要干什么?
此时的程天恩是暴怒的。
这种疲惫中的暴怒,是我从来没在他身上见到过的。
他是个内心无比骄傲的人,一贯是云淡风轻、运筹帷幄的表情,他这种失控感让我不免心慌。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冲我吼,装什么心灰意冷?!看起来显得好高端哈!你不是想去见我哥吗?我这就带你去见他!我让你好好地见见他!
我忍着身体不适带来的喘息,说,你放开我!
钱助理不甘心地在一旁喊,二少爷,您别伤着她!她身体正虚弱……
程天恩理都不理,一把将我拖下床。
我手臂上的针头与挂水瓶分离,鲜血密密地沁出来,后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我光着脚,被他从病房拖出来。
长长的头发,带着海水亲吻过的咸湿气息,散乱在我的颈项间,宽大的病号服,苍白的脸,十足的病中模样。
他这异常的暴怒,让我再也无法平静。我望着他,眸光开始抖动,结结巴巴地问,他是不是出事了?!
他沉默下来,恨意却不减分毫。
他越沉默,我越惊恐。
我说,程、程天佑是不是出事了?你、你告诉我。
轮椅转动间,程天恩依旧紧紧抿着他的唇,眼尾的余光斜向我都是深深的恨,似乎同我多说一句,都让他厌恶至极。
在他的沉默中,我渐渐开始崩溃,无法再冷静,我几乎带着哭腔尖叫起来,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直走到重症监护室前,程天恩破门而入,一把将我扔进去,说,滚进去!自己看!
值班的护士忙上前,说,先生,先生,没有医生的准许,不是探视时间家人也不能进。您就是要进也要穿上隔离服啊!要不对病人不好啊。啊!闪开!闪开!不要碰我!否则,我要喊保安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天恩的手下给拉到一边去了。
我呆坐在地上,抬头望着病床,乱七八糟的管子插在那个一动不动的人身上。床旁多功能监护仪上明明灭灭的灯,无声无息的光,如他往日间沉默的温柔。
我爬起来,赤脚缓缓走过去,摇摇晃晃,一时间,心颤和悲伤全堆积在嗓子里,轻轻颤颤只喊了一句:天佑——
便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程天恩在一旁,暗黑的眼眸中如同囚禁着一头饥饿的猛兽,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平静,却依旧挡不住那滔天的愤怒。
他说,什么程先生不能下床?!什么程先生身体不便?!他是我哥!他是程天佑!瞎了眼爱上你的程天佑!但凡他有一口气,但凡他有半点力气,整整两天时间,他怎么能放下心不去看你一眼?!他就是爬也会爬到你床边!他不去看你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根本没醒来!或者……再也不会醒来……
他说,你若爱他半分,了解他半分,就该知道,他一定是出事了!他怎么会爱上你这么个冷心冷血的女人?!
说到这里,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却难掩悲伤,说,我哥……已经昏迷三天两夜了,医生说如果七十二小时内他醒不来,这辈子就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他颤抖着抬手,看了看腕表,声音无比绝望,说,都已经七十个小时了,还有两个小时,如果他再不醒来……
我只觉大脑里“轰——”的一下,刹那间,全世界的时钟都在我耳边滴答作响,我但觉身体摇摇欲坠。
他眼眶通红,停顿了一下,止住了悲伤,冷笑道,不过,姜生,你放心,你放心,如果他死掉,我一定要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