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不一样?”
……
桔年进入房间好一阵之后,黄警官这才认真打量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她给人的最初感觉太过温良,以至于办案经验丰富的他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她脚踝处白袜子上的指痕状的血迹。
“你叫桔年是吧,你受伤了?”黄警官不动声色地问。
桔年摇头。
“你是跟韩述一块到烈士陵园上呼吸新鲜空气的?”
桔年一怔,仍是摇头。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难道是巧合……我希望你最好能够明确回答我的提问。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地方,如果按你说的,你跟死者是朋友,是不是他跟你约好在某个地点见面?”
桔年的头摇到一半,想起了对方的警告,正想回答,黄警官的手机响起。
“你等一会儿,我去接个电话。”黄警官走出了小房间。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小时。
当黄警官再次坐到桔年对面时,脸色明显比上一回凝重了许多。
“巫雨杀了人,你知道吗?”他开门见山地问。
桔年的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
“林恒贵死了?”
“你认识林恒贵?”黄警官的眼神变得很锐利。
“我在那一带生活过几年,附近的许多人我都认识。”
“那你也知道林恒贵住在哪里?今天早晨七点二十分左右,附近医院接到要求出动救护车的匿名电话,在那个时间段你有没有经过他的住处,看到了什么?”
桔年终于抬起头正视对面的人,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对方话里的意思:“没错,是我打的电话。”
“你怎么发现受伤的林恒贵?据我们向附近的居民询问,七点左右有人经过他的商店门口,卷闸门还是关得好好的。当然,事实上门上的锁已经被破坏了,但是一个人如果没有靠近那扇门仔细观察,必定不会发现这点。你跟林恒贵来往并不密切,为什么会在大清早去拉他的门?”
黄警官的置疑并非毫无道理,桔年知道自己只有据实以告。
“我去找我的朋友巫雨,我担心他会跟林恒贵起冲突。”
“也就是说你知道是巫雨对林恒贵实施抢劫的?”
“他没……”她想说,巫雨不是抢劫犯,他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然而,在一个外人眼里,在一个警察的眼里,他抢了林恒贵,甚至杀了他,这是事实。就像一个妓女为了什么出卖自己,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变得肮脏了。
别人不需要知道那些苦涩的前因和回不了头的艰难,他们只要结果。
“我不知道,巫雨没有亲口告诉过我他要干什么。”
“那你从哪里得知他的计划?”
“……我猜的。”
黄警官发出了一声笑。仿佛对一个拙劣谎言的不屑。
“你猜的?你猜到他要抢劫,而且猜到抢劫的对象是谁,地点在哪里,然后又准确地猜到林恒贵在门后面流血将近死亡,再猜到巫雨窝藏在烈士陵园上面?”
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任何一个人。然而这就是事实,是她和巫雨仅有的默契。如果没有了他,世界上还有谁会相信这荒谬的心有灵犀。
“我了解他。他和林恒贵有宿怨,而且他需要钱。林恒贵不是什么好人,他用卑鄙的手段骗了巫雨的钱。”桔年轻轻地说道。
黄警官再次细细打量桔年。一开始,他觉得这是个柔弱胆怯,一点儿风吹草动足以吓得她瑟瑟发抖的女孩,然而从他第一句问话开始,她始终细声细气,话也不多,但每一个字都说得相当清晰,思路并不紊乱。没有惊慌,没有愤怒,没有波澜,没有眼泪。在一连串的惨案面前,她甚至表现出几分木然,除了纠正他提到巫雨时“死者”的代称那一刻,大多数的时候,她像在讲述别人的平淡经历。
“好,就算我当你是‘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在你知道巫雨的企图,尤其是在你目睹了林恒贵受伤之后,你为什么没有报警?不但如此,你还在他藏匿的地点跟他碰头,假如韩述没有出现,是不是他就将要逃走,而且你会助他一臂之力,因为你们是朋友?你是个学生,应该具备最基本的法律常识,知情不报、包庇和窝藏犯罪嫌疑人也是一种犯罪。”
桔年没有再说话,她无话可说。如果可以,如果再来一次,她明知道这是罪,但仍然会助巫雨远走高飞。
从这个时候开始,不管黄警官提出任何问题,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默然以对,谈话一度陷入僵局。
桔年喉咙里如火烧一般疼痛,这是提醒她仍然活着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