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耐,他完全有把握干掉眼前的这个耶律沙,但他身为一员小小的偏将,在三军大帅面前却不敢造次;再加上不明白潘家父子死瞪对手的用意何在?他也只好拿眼睛瞪起来。
耶律沙此时却感到心里一阵阵发毛:说这几个人拿眼睛瞪着我是什么意思呢?是感应杀人?还是移魂大法?听说中原人有这样的邪性,发起功来能让你自己杀死自己,我还是小心一点为好……他圈过马头,慢慢退回桥边,见潘仁美没有追来,心里这才平静了一些。
他再打眼睛从战场东边搂到战场西边,心里又开始不平静了:在这横山涧南大约三十里的小平原上,宋军十万人围堵厮杀着自己的三万人,而且,宋方的大将对战己方的副将,宋方的副将对战己方的偏将,宋方的偏将又对战己方的牙将,都比己方高出一个档次,这怎么能打得胜人家?这就是拿将士们的性命给人家奠定战功吗?
他又想起赵遂的白马驿截粮之说和饥兵饿殍之喻,现在看来,对方哪里是什么饥兵饿殍?不是吃了个大饱,也是吃了个半饱!
他眼看着宋军越打越猛,己方愈战愈难,死伤不计其数,降者成百上千……知道这一仗决难打胜了,三十六计何为上呢?跑!必须跑!必须在宋军根本无法追击的前提下,抓紧跑!快快跑!拼了命地跑跑跑!
他向木桥打量一番,对手下亲兵密嘱道:“快放火,把木桥烧掉。”
一个胖亲兵拎过一只油桶,开始向桥面上一片片地泼油。
这种油名曰火油,是契丹人在戈壁滩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采来的,易燃易爆,非常耐烧,仅仅这一小桶就足够烧毁这架木桥了;而一旦烧毁了这架木桥,凭涧中滔滔激流相阻,宋军休想再靠近太原一步。
耶律沙晓得其中厉害,他不顾一切地打马窜过木桥。
另一个稍瘦些的亲兵擦着火镰,就地点起火来。
一阵浓烟起处,木桥忽地一下变成了火桥,这天然火油燃起的火舌像千万条毒蛇一般吞噬着桥面、桥帮、桥栏和桥桩……南岸辽兵看见了,知道其大统领已趁乱逃走,当官的都跑了,谁还顾得上与敌人厮杀?于是全都撤出战场,从火桥上匆匆逃过……
那兀里奚正与呼延赞和高怀亮拼尽全力地厮杀,突然看到木桥被烧,
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知道自己又被耶律沙出卖了!一愣神间,左臂已被呼延赞钢鞭打伤,此时不跑更待何时?他大叫一声,回马奔向木桥。
敌烈见状,不敢恋战,也随后跟上。
呼延赞、高怀亮、高怀德、郭进紧追不舍。
此时的木桥已摇摇欲坠,中间塌成了一个v字形。
兀里奚撒马过来,顾不得多想,右手持三尖两刃枪朝马屁股猛的一刺,烈马负痛,四蹄腾空,长嘶着跃过了v字桥。他总算逃走了……
而敌烈赶到时,木桥已经彻底崩塌,整个桥身陷落在横山涧中,随波流走。他望了望涧水,流急水深,无法过桥,打马一旋,欲夺路沿上游逃走,无奈高怀德飞马赶来,也是他命该如此,一枪就被打发见了阎王。
十万宋军瞬间消灭了辽兵残部,他们齐聚涧边,望水兴叹。
潘仁美飞马赶了过来,他立马南岸,望着湍急的涧水思索片刻,突然大吼起来:“逃敌等着我追歼,太原等着我收复,我大宋神兵战必胜,攻必克,何惧这区区的衣带之水?弟兄们,跟我来呀!”
他策起战马像一条弧线般跃入了涧水之中,开始博流强渡。
这横山涧水宽约九丈,深约六尺,水势滔滔,一泻千里,一个漩涡连着一个漩涡,站在岸边看一眼也令人眼晕。据当地村民讲,这个地方在木桥修成之前从未听说有人涉水强渡过,可见其水势吓人!
那潘仁美策马跃入涧水后,双手紧紧抱着马脖子,任凭浪涛打湿战袍和铠甲,不顾激流溅满双眼和脸庞,都丝毫也不敢乱动;至于那匹所谓的宝马良驹,更是被水涛声吓得三魂中去了两魂,只好把四蹄踏稳涧底,昂头避开水浪,发出一阵阵“咴儿咴儿”的嘶鸣声!
十万将士望着他们的主帅,人人关切,个个揪心,既盼他过涧脱险强渡成功;又想他这番行为大大的不值,还不如回头了事。
潘仁美没有想到回头,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决不允许他回头。他稳下心来,慢慢地等候着他的坐骑也稳下来心,几十年戎马生涯中所学的驭马术有了用途;只见他轻轻地梳拢了几下宝马的鬃毛,深情地抚摸一番宝马的鼻梁,两腿微夹马肚,双手慢调马缰,引导着那匹识途老马小心前行,半尺、一尺、两尺……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终于,它成功地驮着潘仁美登上了横山涧的北岸。
三军将士欢声雷动!呼延赞大叫一声:“潘元帅,真英雄也!”他也策马入涧,学着潘仁美的样子开始博流强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