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洵在战场上的可怕,就在于他能完美的利用周围所能利用的一切作为战争胜利的辅助。而他对于人心的揣摩,也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一个境界。
这个世界上,能与他一较长短的,也许唯有诸葛玥了。燕洵的优势在于他的狠,诸葛玥的优势在于他的诡,这样两个人若是能有一个没有后顾之忧的战场,也许真的会创造一个战争史上的传奇。
她微微的摇了摇头,她虽然已经厌倦了那种生活,但是闲下来的时候,脑子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这些事。将听来的消息反复拼凑,一点点的临摹大致的情况,然后推演、计算、排布,像是一个钟爱下棋的棋手,就算不再下棋了,也会在脑子里想象各类棋局。
只是这一次,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哪一边赢得这盘棋的胜利。
其实,就算她和燕洵最终不睦,她也是不希望看到他败落的吧。
所以,在知道了唐户关被他偷袭成功之后,竟然还会有一点点的窃喜,完全不顾她乃是大唐秀丽王的身份。
她自嘲一笑,即便是她,也是难以免俗吧。所谓的恩怨情仇,在时间的沉诞下,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和一双阴冷的双眸,还有一只有力的手。
谁辜负谁,谁亏欠谁,真的能算得清吗?
他们之间,纵然无法携手,也并不一定就要分个你死我活。
外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房门发出咯吱的一声脆响,将抵门的凳子推开少许。她以为是风,就回过头去想要关门,谁知刚刚走到门口,房门骤然被打开,一个披着一身黑色斗篷的人站在苍茫的大雪之中,身后只有一名青衣随从。
她看不到他的脸,一时间,只能看到一双黑的好似深渊般的眼睛,就那么直直的射在了她的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楚乔甚至以为她又看到燕洵了。
外面没有一丝月光,只有漫天呼啸的风雪,吹在人的脸上,像是冰冷的刀子。那人站在那里,斗篷将他包裹住,只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睛,穿过层层风雪,定定的看着她。房间里的烛火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就全部被风吹熄,只有淡淡的清雪白光闪烁在浓墨的夜色之中,越发映照出那个模糊的身影沉重且压抑。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是一瞬,那人缓缓抬足,微微垂下头,步履隐约透着几丝疲惫,一只骨瘦嶙峋的手凑到嘴边,轻轻的咳嗽一声。
房门被关上,三个人站在狭小的灵堂之内显得有些狭窄。驼背的青衣仆从手脚麻利的将白烛重新点燃,幽幽的光线缓缓的照亮四周,也照亮了那人斗篷之下静静垂下的花白的鬓发和他袍袖之下一双满是褶皱的手。
刚刚被楚乔用来抵门的矮凳被那仆从擦干净,那人一边咳嗽着一边坐下,背脊弯着,隐约可见隐藏在衣衫之下的身体是多么的羸弱。
楚乔仍旧站在那里,从他们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说话。她甚至有些疑惑,这样一个病瘦羸弱的人为何会让她在一开始那么震惊,甚至以为是燕洵亲至。
仆从退下,站在门边,整个身体都隐藏在灯火的暗影里,低着头,像是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
蒙昧的光线柔和的投下来,风从露瓦的屋顶灌入,呼呼的响,烛火也一晃一晃的,好似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那人突然抬起头来,一双幽深的眸子望着她,突兀的说道:“今晚的风雪真大啊。”
楚乔一愣,可是不知为何,面对这个人,她竟有一丝说不出的紧张。好似有一股低压的气势从他的身上一点点的流泻而出,渐渐的弥漫了整间屋子,连带着呼吸,都变得低沉了起来。
“是,的确很大。”她点了点头,静静的说道。
“已经有好多年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那人的年纪应该已经很大了,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苍老和疲惫:“似乎还是十五年前的冬天,也有过这么大的风雪,连京都府尹门前的那颗老槐树都被吹断了。”
十五年前
正是燕洵家破人亡的那一年,那个寒冷的冬天,他们还缩在城南破败的驿馆里,烧掉了屋子里所有的东西,还是被冻得浑身长满冻疮。
“今年的上元灯会热闹吗?”
那个人很是自然的问道,好像他们是已经认识好久的朋友一样。
楚乔微微侧头,说道:“天公不作美,搅了一场好灯会。老先生也是来看灯会被风雪阻在这的吗?”
那人低声一笑,说道:“我这样的身体,还看什么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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