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随后猛然起身,紧紧抓住那明黄圣旨,全身颤抖的道:“你说,说皇上的眼睛……眼睛看不见了?”
赵公公这才明白太后为何如此,他立刻低下头,道:“是,皇上的眼睛已经失明,太医说,惟用亲自的脐带血才可引出那蛊毒,而皇后现在正好怀有身孕,所以……”
太后身子歪斜了下去,碧珠和张公公一见,都慌忙的上前接住,赵公公也下了一跳,慌忙上前搀扶,道:“太后娘娘,您怎么样?快,传太医来……”
太后急促着的喘息着,但是却抬手缓缓的摆着,似说不用,随后在被搀扶坐在榻旁,碧珠不住的揉着她胸口顺气之时,她断断续续的道:“真是天要亡我王氏啊,哀家入宫二十几载,背负着家族的荣耀,步步谨慎小心,唯恐一步踏错。好不容易,才为先帝生养了皇上,现在,居然还因为一个苗疆的妖女致使双目失明,而且,皇后还要垂帘听政,这,这不是增长了冷氏一族的气焰么?芙儿,芙儿……”
太后突然大唤起芙贵妃,而一旁,听到皇帝失明和皇后闻喜的消息之后,早已经呆傻得连哭泣都忘记的芙贵妃立刻上前,颤栗的道:“姑妈……姑妈,您没事吧?您可不能有事……”
太后颤抖的手抚在芙贵妃的头上,气息不顺的道:“芙儿,哀家要你争口气,无论如何都要争气。自古以来的皇帝就没有独宠一个女人的道理,这是祖训,更是安邦定国的手段。赵安,你,去告诉皇上,现在皇后闻喜,不能侍奉皇帝,皇帝的眼睛又要用亲子之血才可救治,万一皇后娘娘肚中的孩子有个什么不是,岂不要耽搁大事?皇上的身体可是关系国家社稷的,不可马虎”
赵公公知道太后的意思,虽然心头知道皇上必然不会顺从,但是还是应和道:“奴才一定将太后的话转达给皇上。”
“这还不够”太后虚弱的道,随后抓起了落在一旁的圣旨,抬起,道:“你去告诉皇后,她要垂帘听政,哀家不会过问,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机,她有治国之才,辅助皇上也是人之常情。但是皇上的身体攸关家国存亡,让她给哀家收起那妒妇的性子,让皇上雨露均沾,也好防止万一。后宫里的华美人、栗美人、还有哀家的芙儿,都是难得温顺的好女儿,且不说栗美人宽厚,华美人淡薄,就说芙儿,她从入宫待年到现在,都已经十几年了,就算皇上不不愿看在哀家这张老脸的份上,不顾及母子情义,也该念及先皇病危之时,芙儿膝下承欢的功劳啊……”
“太后娘娘好好休息,您的话,奴才定然会禀报皇上的,奴才现在就回凌霄殿去”赵公公见太后心念与之七年前,还是没有一点改变,总想着为王氏争夺光鲜,于是赶忙告退。
太后点了点头,抬手带着金护甲的手,抵在了额前,气息有些不畅的道:“去吧,去吧,芙儿也下去吧,哀家要一个人静一静,哀家想要一个人好好的想一想”
“奴才告退”赵公公当即告退。
“姑妈,您多保重,芙儿告退”芙贵妃也缓缓的欠身,随后红着眼睛转身退下……
凌霄殿,偌大的宫殿奢华锦簇,汉白玉的龙纹地砖,百丈长的红锦地毯,香兽袅袅。金黄石柱隔十步便有一根,高耸的支撑着蓝底龙纹的宫梁,八角琉璃灯悬挂,四周明黄色的纱帐包裹,碧玺与琥珀圆珠制成的珠帘微微摇晃,闪烁着珠光宝气。
几十名身着碧衣的宫娥身影翩翩,来回忙碌,已经在凌霄殿的寝室内,摆放了不少东西,如楠木牡丹金丝镶边的屏风、龙凤象牙大床榻、紫金九十九朵托菱花的烛火台、绣着鸳鸯双喜的被褥和百子千孙的图腾的床单。入目绚丽,如同帝王新婚。
而,置办这一切的竟是七年前被云倾从永巷里带出来的蛮儿。她,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瘦小娇弱,而是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为了花一般的美人儿。
蛮儿在见到的云倾的时候,双膝叩地,久久不起,然后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奴婢感激娘娘救命之恩,奴婢没齿难忘,愿意一生追随侍奉左右,来世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可是云倾却笑着搀扶她,说她是个傻丫头,然,这个傻丫头却固执的跪地不起,执意请求云倾听她将话说完。原来,这七年来,后宫之中的小皇后都是她扮演的,皇帝当初因为她手中有皇后赏赐的免死金牌而恕了她的罪,但是却一直被禁闭在内务府中。
后来,齐戎狄滋生谣传,言说皇后出宫,皇帝便命人将她提到凌霄殿,更换上了衣裳,虽然身材不怎么相似,却因隔着垂帘而无法分辨。那次之后,她多次装扮成皇后的摸样,而后在一次无意中听闻侍奉帝王的宫娥说,皇上每夜都会噩梦连连,甚至唤着小皇后的名字,似乎叫唤着让皇后不要走之类的话。
可是醒来之后,皇帝却变了一副摸样,总是将宫殿里的东西全部摔烂,又是还能听到咆哮声和低吼,似乎在说恨什么东西。蛮儿觉得很是好奇,便私下打听,孰知这个消息是不允许任何人打听的,所以她找上一名帝王的贴身侍女,就被赵公公抓了个正着,赵公公警告她,帝王的事情不得声张,否则杀无赦。
但是又一次,她被赵公公又从内务府带过来,装扮小皇后时,帝王正在闭目养神。她不敢惊动,只能坐在一旁守候,孰知,帝王突然似陷入了梦魇一般,身体陡然发颤和抽搐起来,她下得魂飞魄散,而赵公公见了,似是早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般,立刻上前摇醒皇上,言说皇上又做恶梦了。
然,那一次,在赵公公和皇帝的对话中,她才明白,原来皇上这么多年一直都梦到那个大雪的夜晚,火烧宸栖宫的场景,似乎是皇上看到大火中,皇后决然离去的娇小身影,怎么唤都不肯回头。
蛮儿讲述完了,才缓缓起身,猛的握住云倾的手,道:“娘娘,七年不见,蛮儿每天都在思念皇后娘娘,皇上也是。奴婢虽然常年被关闭在内务府中,可一年也能出来一两次,奴婢还记得,有一次见到皇上拿着皇后娘娘小时候穿过的鸾袍一直看着,整整坐在那里两三个时辰,动也不动。奴婢虽然不曾知道什么叫做男女之情,可是奴婢却能看得出来,皇上对娘娘的情深似海,所以,奴婢恳请娘娘不要再离开了。”
这些,云倾所不知道的成年往事,突然如同时光倒转一般的飞逝在她的眼前,突然让她觉得,有种窒息的疼痛。这些曾经真的发生过吗?在她躺在云山的山洞里接受五年的治疗,一心向着要成就皇图霸业的时候,凌烨轩的每一天竟然都是这样的。
“都过去了……”云倾淡淡的说道,眉宇之间染上几许漠然。对于感情,就算再激烈,她仍然都是这般的薄情淡漠,可是她的心,却还是为此而疼着。
蛮儿见云倾依旧如同七年前那般的冷清,不由心底有些难受,但却什么都没有说,缓缓福身告退。
云倾抬头看着凌霄殿已经布置好的寝室,心头流动一种自己陌生的情绪。以后,她就要在这里度过一生了吗?这个地方,将要成为她生时的居所,而后山的那片皇陵,就是她死后的安寝之所。
一生,只有几十载的岁月,似乎转眼间就能过去。而她,也离开了这个地方整整七年,七年……自从许诺了凌烨轩回来之后,她才陡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没有很多个七年可以耗费了。
“喜欢这里吗?”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云倾怔住,刚转身却就已经撞进了一个宽厚的胸膛,随之纤细的腰身被拥抱住,全身也顿时被一股温暖包围。
“没有侍女搀扶你来吗?”云倾看到四周都没有人,不觉挑起了一下秀眉,但是拥抱她的男子却低沉一笑,道:“朕的鼻子和听觉最近灵得很,所以循寻着空气中的香气,也知道你在哪里。朕让蛮儿布置了这里,她曾经是了解你的人,如何,她布置的可还让你满意?”
云倾长睫一颤,突然又想到了蛮儿刚才说的那一番话,心头又是一阵酸楚翻滚。这个男人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可是她却浑然不知。额头缓缓的依靠在他宽厚的怀中,云倾沉默不语,聆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许久之后才道:“谢谢你没有迁怒蛮儿……”,她一直以为,蛮儿已经死了,即便自己将免死金牌给了她,也未必能抵挡得住凌烨轩当时的愤怒。
凌烨轩的身子震了震,将云倾的身子拥得更紧,可是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缓缓的放开了她,亲吻她光洁的额头,道:“那是因为朕知道,如果杀了她,朕就自断了以后的路,你那么器重她,甚至将免死金牌给了她,可见她在你的心目中,远远比朕来的重要……”
好残酷的话,可是凌烨轩却这般从容的说了出来。当初,他每当想到云倾竟然将那块她费尽心思得到的免死金牌送给一个贴身侍女的时候,他都会觉得自己的心会疼得死过去。
云倾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沉默着,因为这些,都是她欠下的,而且她这个欠债的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怎么去还。这一刻,云倾才发觉原来自己真的很自私,以至于有很多事情都没有看见。而现在一切的伤害都已经形成,她才蓦然惊醒,原来,她的所作所为,狠狠的刺伤了凌烨轩。
“恩……一个时辰前,太医不是来把脉了吗?他可有对你说什么?”云倾不想再提及这件事,于是下意识的转移话题,因为,那些成年往事太沉重的,让她不知道怎么去负荷。她甚至害怕在这里听到更多凌烨轩以前的事情,生怕,他的伤,她看到的之时冰山一角。因为如果真的是那样,她又该拿什么来弥补?
她没有忘记那夜在军营中,他要了自己一夜之后,却还是在沉睡中发出那种心痛窒息的挽留,和倏地睁开双眼时,瞬间的惶恐与浓烈的恨意。他恨她,她很早就已经知道了,他在北楚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对她咆哮,说着自己刻骨噬心的恼怒于恨意,可是当时,她却不以为然,因为别人的爱恨情仇,与她无关,她也从来都不曾在意过。
恨她的人很多,颜美人恨她夺了帝王的宠爱,太后恨她夺了她的权利和大乱了她的计划,芙贵妃恨她,因为她那日出现在凌霄殿的甘露殿中,让她得以承恩雨露的梦想变成了碎片,满朝文武大臣恨她,因为她如此凌厉威慑,又让冷氏一族如虎添翼。
她的出现,打破了太多人的计划,所以,他们该恨她的。她在他们的心目中,几乎已经于贾南风相提并论了,变成了一个凶悍跋扈,趾高气扬的皇后,而实际上,她也的确是……
可是,有多少罪状足以致她于死地,致冷氏一族一败涂地。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却改变了这一切原本该发生的,理由却是他爱上她了……
凌烨轩吻着云倾的额头,爱怜的扶着她柔软的鬓发,在她的唇角亲吻,在听到云倾问太医的事情时,却诡异的一笑,道:“太医已经向朕禀报了,说皇后旅途劳顿,要多加修养才可以受孕,所以呀,你这段时间就算身体不是,常常想吐,也要多吃一点,否则,朕的眼睛可是真的要瞎一辈子了。”
云倾挑起秀眉,因为她总是感觉凌烨轩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还能看见,而是急着要她给他很多孩子一样,并且口气带着诱导,似乎想转移她的注意。可是仔细想了想,却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但是还是觉得十分别扭和诡异。
依凌烨轩的话,自己是应该还没有受孕了。云倾在心里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因为直到现在她还没有准备如同以前在街头看到那些挺着大肚子,吃力前行的女人一样,可是在想到她没有受孕,就还要接受凌烨轩的纠缠,她就觉得身子僵直。
凌烨轩也感觉到了云倾的僵硬,已经猜测出了她的想法,不禁仰首哈哈大笑起来,显得心情十分好,倾身,在她耳边轻呢道:“让朕来猜猜婉儿现在的摸样,是否是已经羞红了面容,但是却还是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说着,抬起修长的手指触摸上了她的面容。
云倾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如此的害羞,只觉一股热浪从耳边还是蔓延,瞬间染红了脸颊,火辣辣的满是羞涩。她羞愤的别开脸,不打算再理会凌烨轩,甚至离开得远一些,希望他能被脚下的东西绊倒,给他一点教训。可是,凌烨轩何其聪明,知道云倾向抛开他,立双手圈住她的身子,暧昧的笑道:“你别想躲开,朕不容许”
“皇上最近闲的慌啊”云倾红着娇容恶狠狠的说道。
“唔,托皇后的福,朕可以休息一年半载,皇后是在哀怨朕让你劳累了吗?”凌烨轩亲吻的云倾的耳垂,含糊不清的说道。最近,他似乎恋上了这种行为,只要没有人在,他就会啃咬着她的肌肤,并且如同无赖和苍蝇一般,挥也挥不走,骂也没有用,俨然成为了厚脸皮。
闭上双眼,云倾深呼吸,最后到:“天黑了,皇上该休息了,明日还要早朝呢”云倾索性以暴制暴,拨开他的束缚,转身就要为他宽衣,安排他就寝。
凌烨轩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隐笑和几分委屈,疑惑的道:“婉儿啊,你是不是因为朕的眼睛看不见,所以故意欺负朕,朕记得刚才赵安才送来点心,应该离晚膳还有几个时辰,怎么突然就该就寝了?”
云倾秀眉黜起,随即道:“赵安他老糊涂了”
“哦?”凌烨轩扬起声音,表示质疑,但随后却一反常态的将云倾再次拥起,道:“既然天色已经晚了,那么皇后是否也该……”
云倾顿时横眉竖眼,抬手抵住凌烨轩的胸膛,怒目圆瞪,几乎都快要蹦跳,而后咬牙切齿的道:“皇上日夜操劳,不怕累坏身体吗?”
“婉儿,你又刁钻了”凌烨轩浅笑起来,随后拨开她的似有抵触的情绪的双手,将她拥进怀中,吻了吻她的发丝,而后道:“可怜得小东西,朕,似乎的确有些过了,那么今天就放过你吧……”
云倾眉宇黜得更紧,因为凌烨轩说的话似乎这是她每日必须完成的任务一般,而他,因为今天心情好,所以不打算纠缠她了。嘟唇,云倾从来没有这么委屈的冷声道:“皇上的精力还真是充沛,臣妾听说赵公公来传达了太后的意思,似乎要皇上雨露均沾,以免臣妾万一怀不上孩子,误了皇上治疗眼睛的时辰。”
凌烨轩听着云倾这似有些酸溜溜的话,却没有点破她,因为他知道他的小女人不会承认自己吃醋,且在被点破的时候,一定会怒火三丈的拒绝他近身,所以他只笑不语,且还带着默认的轻轻的恩了一声。
果然,云倾醋意大发,但是却还是强忍着,随后执拗的转身,但是凌烨轩却是笑着一直跟随,如同甩不掉的影子一般,死死的纠缠着。
第二日,清晨,天色蒙蒙亮。云倾几乎已经不习惯这样的早起,可是,以后她每日都必须这个时候起身了。
赵公公带着四名侍女踏进寝殿,两名侍女捧着凤袍缎带,两名捧着龙袍朝服,随后各自侍奉帝后二人更衣。然,在云倾更上厚重的鸾凤长袍时,转身却见凌烨轩身侧的两名宫女很是无措的低头站在一旁,就连赵公公都面露为难之色。
云倾走过来,疑惑的道:“怎么了?还不快为皇上更衣。”
赵公公为难的朝云倾一看,而云倾这时才发现,凌烨轩面色冷清,似乎在等什么。而她也立刻就知道了是什么事,于是也有些无奈的接过那些侍女手中的龙袍,缓缓的为凌烨轩更衣,这是,帝王终于露出的一抹得意的笑意。
可是这个笑,却让云倾向揍他。
云倾第一次为凌烨轩束冠,很是不熟练,几次都没有弄好,而在一旁看着的赵公公则是忍不住的上前提点,这才完工。
云倾从凌烨轩的束冠上缓缓的顺着两条猩红色的璎珞,垂落在胸前,看着他俊朗刚毅的面容,不禁有瞬间的失神。
“皇后看在看朕吗?”凌烨轩低沉的声音响起,拉回了云倾的思绪。
云倾一怔,不禁有些尴尬,她立刻别开双眼,道:“该上朝了”,于是转身便走,但是回应云倾的却是一阵爽朗的大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