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劫杀而拖沓时间,这,不算是偷梁换柱吗?”
承悦郡主面色顿时苍白,她惊诧的凝视着云倾,眼底露出的惊惧。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所谓的妖孽皇后,聪慧无双,还当真是确有其事,但是她却咬紧牙关拒不承认,只道:“这也只是皇后娘娘的猜测而已,而且就算是,那又能如何?”
“当然不能如何,本宫只是想告诉郡主,郡主能入皇宫,可是楚王费尽心思的结果,如果郡主是为了成为轩烨国的贵妃,那就应该在皇上身上多下功夫,而不是到凌霄殿里来闹,因为本宫向来喜欢安静,若是谁让本宫今日不舒坦,那么本宫必然会让她一生都痛苦”云倾带着笑意的说道,可是字字句句都透着彻骨的冷。
承悦脚下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她颤了颤,紧紧的盯着云倾那一脸淡然,手腕的吃痛让她已经撑不住了,于是她只能咬牙道:“难怪王兄说皇后辩才无双,今日承悦算是见识到了,后会有期”,说罢,便跌跌撞撞的转身,仓惶的跑了出去。
大殿外,一抹墨色铠甲的身影从黑暗的角落中走出,站在凌霄殿的大殿前,背着满身的红日光辉,与云倾深沉的眸子遥遥相对,而云倾则是扯起一抹冷笑,随之乱红色的身影便消失在摇晃甩动的珠帘后……
承悦郡主手腕被折断,这个消息从太医院中瞬间传扬进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令人惊诧莫名,但是承悦公主却只忍痛道,是自己在御花园看到秋千有趣,不小心摔下来所致。
听到这个消息时,云倾正带着麟儿还有大病初愈,却依旧有些虚弱苍白的蛮儿在御花园中散步,四五月份的气候,寒冷已经渐渐褪去,百花齐放,一阵阵的幽香从四面八方传袭而来。
“病可好些了?”云倾站在成片的迎春花前,轻折了一朵酷似腊梅的花朵,看着有些失神。现在天气暖了,北行宫的那些梅花也应该都落了吧,可是那晚醉后发生的事情,她却依旧记不起来,可凌烨轩的改变却证明了,那天,似乎的确有不寻常的事情。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身子好多了,也想清楚了”蛮儿的声音有些微弱,低垂着脑袋几乎都触到了自己的衣襟上,略显苍白的面色消瘦得下巴都有些尖,只是曾经天真的眼睛已经变得平静。
云表情转身看着蛮儿,不禁叹息了一声,道:“有时候记得一个人很容易,忘记一个人却很难,你既然曾经试着去记住,就应该知道需要忘记的时候会有多疼痛,人世间的情爱也从来如此。”
蛮儿有些愣怔,随即眼眶又开始泛红,可是她却极力压抑住了,垂下眼睫,微微颤动,随之轻道:“奴婢让皇后娘娘笑话了,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奴婢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这个世界上就算两情相悦的夫妻,能够携手到老,恩爱长久也在少数,皇上和皇后娘娘如此相依,也算得上时千古难得的佳话,可是奴婢福薄,竟然会因为耳闻目染而心生向往,以为自己也会碰见这么一个人,是奴婢不自量力,高看了自己”
云倾摇了摇头,轻道:“蛮儿,你是好女孩儿,本宫相信你一定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可是,儿女情长并不是全部,你很聪慧,坚毅,不该为了这么点事情就失魂落魄,当年永巷之中,你满身泥水,一身残破,几乎苟延残喘,奄奄一息,可是你却当着皇上的面撒了一个弥天大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今日你已经是凌霄殿的尚书,三千宫娥中的第一人,为何却忘记了当初的坚毅,变得这样的脆弱?”
蛮儿似如雷轰灌顶的一般的僵住,抬起头睁大一双错愕的眸子,随之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复杂,喜怒不辨,似乎在这短短的瞬间,已经将七八年来的岁月都回忆了一遍,甚至将不堪污浊的永巷和如同没有尽头折磨的掖庭中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了眼前,随后,她陡然跪在地上,双眼赤红的道:“奴婢该死,奴婢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一片心意,奴婢不配陪伴皇后娘娘”
说罢,蛮儿匍匐在了地上,已经哭泣不止。云倾失笑,知道蛮儿已经清醒了,她依旧还是那个聪慧的女孩,不曾为情感彻底的将自己迷失。
委身将她扶起来,而蛮儿则是拿起帕子拭泪,随之道:“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再也不会执迷了”
云倾笑着点了点头,偕同蛮儿向御花园的南侧走去。
御花园南侧的玫瑰花都已经开了,艳红娇粉,阵阵清香,两株数丈梧桐高耸而立,旁侧还栽种一些有些年月的大树,但是却不比那两株高大参天,阳光细细密密的穿透,破碎的光斑点点,看着别有一番风趣。
云倾看着一株大树上悬挂着的秋千,走过去看着上面的长板,蛮儿立刻道:“这就是楚郡主说,从上面摔下来的秋千”
承悦郡主是聪明的,至少比一般人要聪明的多,她知道身在轩烨国,在没有得到皇帝的宠爱和嫔妃的地位之前,根本不能任性撒娇,而凌霄殿上撒泼,更是犯了大忌,所以她只能将一切揽到自己身上,找了借口搪塞。
可是楚桓,他派这个女人来除了带话给她之外,就是要离间她和凌烨轩,抢走她的丈夫么?
还是只是试探,试探凌烨轩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更是想试探,她是否会因为他的提议而觉得心痛,想要离开?
一切都是无解,但也许她自所以无解,也是因为楚桓的心里也同样存在着矛盾,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这个郡主来做什么。
云倾的目光沉了沉,不远处一声乱沓的脚步声,她转身,只见不远处的魏堰竟然大步走来,在看到她时,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快速上前,道:“原来主公真的在这里,刚才听闻几个宫娥说,看到主公往南边走来了。”
云倾秀眉微挑,而蛮儿则是赶紧抱起麟儿,又向魏堰低头福身,后便走到了一旁赏花去了。
“你怎么进宫了?”云倾有些诧异。
魏堰憨直的笑起来,道:“托主公的福,皇上知道昨个儿主公驾临兵部了,所以今日将属下宣到御书房里训斥了一顿”
云倾目光陡沉,但魏堰则是继续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皇上只是太紧张主公了,所以属下刚没有踏进书房,皇上劈头就问主公昨日去兵部做什么了,属下为了保住饭碗和脑袋,只说主公发现银貂不见了,不知从哪里得知是被送来兵部,所以就来看看银貂,孰知银貂平日横行霸道,一见到主公就温顺了。所以,皇上也没有责罚属下。”
云倾失笑,道:“你倒是机灵,但是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雷霆那家伙在兵部闷的慌,前三日突然听闻到了齐戎狄潜逃在云山一代的消息,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硬是要属下进宫来求主公下道圣旨,让他带着银貂一同前往,将齐戎狄剩下的残兵若给歼灭。属下让他自己来,他却别扭着说,皇上对他很是忌惮,根本不可能答应让他见到主公,而属下今日正好被皇上宣召,敢着巧,就找到这里来了。”魏堰说的有些好笑,足见雷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是无奈而郁闷的。
“齐戎狄去了云山?”云倾有些诧异,随之道:“可知道寿王到了云山不曾?”
魏堰似并不知道凌烨云去往云山治疗的事情,他面色一僵,唇角的笑意全无,随即担忧的道:“属下不曾听闻这件事,这下可是糟糕了,属下们撤离云山的时候,就只留华药师一人,连孙恒初那个家伙也不知所踪,齐戎狄为人阴狠狡诈,手段非常,若是……他不会是知道了寿王前往云山的消息之后,故意直奔云山吧?”魏堰面色极为难看。
云倾的神色也沉凝下来,她眸光含着冷意,因为,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大了。寿王是被凌烨轩派遣到齐国,接任南伯侯位置的王储,齐戎狄在这个时候也去云山,必然是想擒住寿王。
“这个消息可是齐国流浪在外的降兵禀报的?”云倾曾让冷战天整顿齐国百姓,召回那些士兵与家人团聚,前段时间听凌烨轩说,似乎已经起到了效果,但是齐戎狄却在得知此事之后,怒杀百名欲逃回齐国的士兵,激得众将士又怒不敢言,虽然还有不少人依旧跟随,但是却已经大失人心,所以一路上即便他暴戾异常,但还是有不少将士冒着被杀的危险逃离。
魏堰面色严肃的点头,道:“是”
“这个消息可已经禀报了皇上?”云倾又问。
“兵部尚书自然不敢怠慢,但是皇上至今还没有所有行动,大家也都猜测不出皇上的心思,更没有人敢觐见,所以一直拖延着”魏堰回答。
一直拖延着?是没有想到办法,还是根本就是想任凌烨云生死堪忧,不闻不问?
应该不会,毕竟他们是亲兄弟,就算是曾经因为男女之私有些磕碰,却不会置之度外,于是云倾当下道:“你立刻出宫,小心别被人看出端倪”
魏堰点了点头,道:“主公放心,属下明白”,说罢,抱拳一拜,满身铠甲的声音响动,脚步快速踏离。
蛮儿见魏堰走了,抱着太子走到云倾身侧,缓缓的道:“娘娘还要继续赏花吗?”
“去御书房”云倾神色淡漠的道。
御书房前,赵公公见到云倾带着久病初愈的蛮儿和太子时,先是惊诧,随后躬身道:“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上正在内与王相商讨议事,娘娘要进去吗?”
云倾神色沉了沉,转身回走,道:“不必了,待皇上忙完了之后再说吧”,说罢,带着蛮儿走回了凌霄殿。
麟儿最近是越发的顽皮,摇摇晃晃的小腿也愈发的有力气,更是喜欢有人抱着在床榻上乱踹。奶娘经过两次的惊吓,终于大病,卧榻不起,云倾便命人赏赐了足够下半生衣食无忧的银两之后,逼迫她饮下了李太医秘制的一杯名为‘孟婆汤’的药,消除了她不少记忆之后,送出了宫廷。
蛮儿也在内务府中重新为太子找了一个奶娘,但这一次却小心谨慎,除了每日给太子喂奶之外,奶娘便被送到凌霄殿的后殿居住,那里清静无人,四周也布置了探子,也免得她探听到了什么消息动手脚。
不足半柱香的时间,凌烨轩就匆匆的回了凌霄殿,在看到云倾和蛮儿在逗着麟儿玩耍时,神色虽然不着痕迹,但是云倾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随之带着笑意的走过来。
蛮儿见皇帝来了,立刻起身叩拜,随后缓缓的告退,入了偏殿准备茶水。
“你们都退下吧”云倾挥退众人。
“是”大殿内外的宫娥都纷纷告退。
凌烨轩剑眉微动,随之走到云倾身侧,抱起调皮的麟儿,笑道:“麟儿今日可有想念父皇?”
麟儿只会牙牙学语,依依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却让凌烨轩笑得欢畅,抱起他高高举起,逗得麟儿咯咯咯的笑起来。
云倾看着这一大一小,也不由得浅笑,却在细微失神的瞬间,脸颊被吻了一下,随之被搂紧,他将额头抵住她的,笑问道:“在想什么?是不是想着,麟儿也够大了,也该给他添几个弟弟妹妹了?”
这个人永远都是这么没正经,云倾别过头,素手抵住他,道:“我有事跟你商量。”
凌烨轩见云倾面无表情,剑眉不禁黜起来,他道:“王相一走,赵安就进来禀报说你带着蛮儿和麟儿来过,朕以为是你想念朕了,便快步赶回来,连奏章都撇下没有批阅,没有想到居然是自作多情了。”
云倾噗嗤一声笑了,但凌烨轩却一本正经,甚至眼神中还带淡淡的薄怒。
云倾笑道:“日日相对,却还每时每刻都想念,岂不是很累么?”
“婉儿不想时时刻刻都想念着朕吗?”凌烨轩声音微冷,似乎不悦了。
“说正经的,齐戎狄已经去了云山,你打算怎么办?”云倾黜眉问道。
凌烨轩一怔,转眸望着云倾,目光沉幽,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随之也不问云倾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因为他自己也知道云倾肯定是有办法收集到消息,所以只闭上双眼,似乎在隐忍怒气的道:“没有办法,婉儿不是说云山华药师是神医吗?既然是神医,想必是仙风道骨,岂能是一个小小的齐戎狄能够左右的”
云倾怔住,因为凌烨轩冰冷语气,她立刻抬首抓住凌烨轩的袍摆,道:“万一寿王被齐戎狄抓住,以他癫狂的性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寿王被杀,天下人会如何看待皇上?最关键的是,齐戎狄未必会这么做,而他有更好的方式来对付皇上不是吗?若是他拿寿王的性命威胁皇上撤出齐国,将南齐还给他,皇上是从还是不从?”
凌烨轩目光陡然沉冷,而云倾则是继续道:“皇亲贵储的性命向来关系着朝廷的根基,寿王是皇上唯一的兄弟,若是皇上不肯出手,如此一来,满朝文武必然会纷纷猜测,天下百姓也会不安动荡,皇上是仁君,足以万人敬仰,而这件事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臣妾恳请皇上尽早定夺。”
“说完了吗?”凌烨轩的声音极冷,他目光沉沉的凝视着云倾揪住他龙袍的手,这样的亲密无间和紧张,确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云倾的手僵了一下,她顺着凌烨轩的视线看去,随之缓缓的抽回,但是凌烨轩却将其一把握在掌心,紧紧的扣住。
“今日万事都依着你,但是别拿寿王的性命开玩笑,如果皇上同意,臣妾立刻下令让雷霆带着银貂去云山,一人一狼前行,目标小,也不会惹人怀疑,并且可以趁着这件事情还没有传开之前就解决了,以免落人口实”云倾看着凌烨轩,淡淡的说道。
“万事都依着我?”凌烨轩挑起剑眉。
云倾垂睫,看来她说了这么多句话,他也就只听到这么一句。
“那也得皇上现答应条件”云倾也不依不饶。
“准了”凌烨轩突然笑起来,随后将她的身子嵌进怀中,道:“原本以为你要亲自去,既然是假借他人之手,朕又可以抱得美人,这么便宜的事情,为何不准?”
云倾松了一口气,却也同时有些无奈于凌烨轩的老谋深算,但是有一点她还是可以肯定,那便是刚开始的时候,他的确是生气的,只是后来听闻了有便宜可图,便放下了计较。真是一点儿都不愿意吃亏的皇帝……
“皇上”大殿外,赵公公匆匆而入,在看到帝后相拥,小太子在凤榻上玩耍的景象时,先是一怔,随后笑着低头,道:“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楚郡主的伤势好了些,今日在东行宫摆了些小菜,请皇上过去小酌几杯,皇上您看这……”
“没看到朕在忙吗?”凌烨轩不悦的道。赵公公怔了怔,随后竟有些面红的低下的头,随之道:“奴才知道了”,便走了。
云倾知道赵公公是什么意思,她转头望向凌烨轩,道:“在忙?”
凌烨轩笑着拥住她,吻上她的红唇,道:“忙得狠,书房还有成堆的奏章要批阅,还要陪着朕的娇妻爱子,足以分身乏术”
“还是先去书房批阅折子吧,别耽误事情”云倾推开他。
“好”凌烨轩难得如此爽快,云倾不禁舒了一口气,但他却突然有凑到她耳边道:“你的万事都顺从,我们今天晚上再说”
云倾的面容瞬间染上的红晕,她瞪向凌烨轩,而凌烨轩却大笑起来,然,就在起身离开之时,目光却无疑中瞥见了朱漆柱旁,簇新的明黄绸缎下遮掩的一条细长凹进的痕迹,他目光陡沉,随之又转身。
“怎么了?”云倾抬眼看他。
凌烨轩看着云倾淡静的神色,若有所思的片刻,随之道:“没什么”,随后转身离去。
但是伴随着帝王离去之后,便是无数禁卫军又悄然无声的将凌霄殿密布的水泄不通,而一身墨色铠甲的杨飞则是站在外面职守,临近的正午的阳光略带隆隆暖意,而他却一身孑然孤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