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说要长了翅膀飞出去,名山大川、江湖民间她都要去看一看。只是一道赐婚圣旨打破了她的美梦,也警醒了我,逸儿当年在宫里遭人暗算,我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女儿再送进去遭罪。所以,我暗助她逃婚,虽然后来她被抓了回来,但只要她自己不同意,我就有办法让她自由,哪怕是赔上我的一切,可她最后还是为了钟家进了宫,我一气之下便不再理她了,既然她执意要选这条路,那么这条路她就要自己走,苦也要自己受!”就和她一样,当年她不也是为了贺家才选择嫁给了钟怀邵,气自己的女儿又何尝不是在气自己。
“伯母,古语有云:‘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往日的一切即便后悔万分也不可能再改正了,但是现在还可以把握,未来也还可以改变。澜心也曾在宫中与皇后娘娘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现在她有皇上的宠爱,也有可爱的皇子,可我还是可以感觉出她心中的那份孤寂,就像广阔无边的江海之上的一叶孤舟无依无靠,我能感觉得出她是十分想念您这位娘亲的。有人说,孩子是父母前世的冤家,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也有人说孩子是上辈子欠了父母的,这辈子就是来报恩的。不管是讨债还是报恩,佛家常说:‘五百年的修行才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既然今生有缘做母女,那就是天赐的缘分,为何不珍惜呢。再说,从生到死也不过是短短数十载,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为何不笑着过呢!我们连陌生人都能给一份宽容和忍让,对自己最亲的亲人为何就不可以呢!伯母,现在是皇后娘娘最脆弱的时候,您生过孩子,应该知道这个关口对于女人来说有多么地重要,错过了第一次,难道还要错过第二次吗!这世上母女之间还有什么是解不开的,她可是您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您就真的不心疼?!”
“疼,我疼呀!”贺芳晴被秦澜心说得眼泪都下来了,心中的愧疚也多了起来,“是我这个当娘的错,是我的错!”
“伯母,这件事情没有谁对谁错,你们都有着自己的无可奈何和心结,只要给彼此一个机会把心结解开,好日子还在后头,咱们快快乐乐地好好过,不好吗?”秦澜心也动容了。
她真的不想看到贺芳晴和钟瑜这对母女一直这样别扭地想见而不见地相处下去,总要有人去踏出第一步。
“好,咱们好好过,现在我就进宫,现在就去!”贺芳晴笑中含泪地说道。
秦澜心说的没错,一切都没错,是她这个当娘的太执拗了,现在她不要错过了。
“伯母,我陪您一起去!”秦澜心也笑了。
“好,乖孩子,乖孩子!”贺芳晴拉着秦澜心的手又落下泪来。
于是,两个人赶紧换身衣服就坐上马车往宫里赶,而皇宫里齐佑听人回禀说只有钟敬轩来了,而贺芳晴没有来,他看着钟瑜落泪失望的模样,骑着马亲自来请贺芳晴。
幸好,半路上两方人马没有错过,看到贺芳晴这么多年终于肯进宫,齐佑这个皇帝女婿也是激动不已。
在秦澜心和齐佑的陪同下,贺芳晴时隔多年再次进了皇宫,直接就到了凤和殿,而此时凤和殿里的宫女、嬷嬷、太医们正乱作一团。
“怎么回事?”齐佑拉住满头大汗的殷少士问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要生了!”殷少士跪下大喊道。
“瑜儿要生了,我要进去,澜心,你在外边等着!”秦澜心是未嫁之身不宜进产房,而贺芳晴只看了齐佑一眼,就朝着凤和殿寝殿里奔去。
“啊……啊……三爷爷……我……我娘她……她是不是还不……原谅我……为什么……为什么她不来呀!”天气炎热,虽然产房里有降温的冰,但是不敢放太多,对产妇和孩子都没好处,所以钟瑜也快要虚脱了。
钟敬轩已经喂她吃了药,让她有力气坚持到生完孩子,可是他治得了身体却治不了心病,贺芳晴不愿意进宫,他也是没办法。
“瑜儿,你现在不要想太多,专心把孩子生下来,你娘会来的!”钟敬轩只能如此安慰她。
“不……她……不会,她不会……原谅我的……不会!”钟瑜凄凉一笑,当年她的成全保住了钟家却也让母女离了心。
“瑜儿——瑜儿——”贺芳晴大喊着急忙快步走到了钟瑜的凤床前,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三爷爷……我……我是不是要死了?我看到……娘了……”钟瑜眼神有些迷茫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她床前一脸焦急的贺芳晴。
“傻孩子,你没看错,我是娘呀,是你的娘,瑜儿,我的儿呀,你可一定要坚持,你这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要使劲,知道吗?”贺芳晴一看到钟瑜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钟敬轩叹了一声起身,把位置让给贺芳晴,这里不再需要他了,有了贺芳晴这剂良药,钟瑜是一定能撑得下去的。
“娘,娘,真的……真的是你吗?娘——”钟瑜眼睛里一下子有了亮光,身体里也重新有了力量,下面也就更加撕扯般地疼痛。
“孩子,是我,是娘!别说话,先把孩子生下来,娘会一直陪着你,这次娘会一直陪着你,瑜儿,使劲!”贺芳晴泪眼婆娑地看着钟瑜鼓励道。
“娘,您要一直陪着我,好不好?瑜儿……瑜儿这些年伤您的心了,对不起……娘……对不起!可是……可是瑜儿现在……现在想对娘说句心里话……啊……”钟瑜觉得自己像濒临死亡的感觉,似是灵魂都要出窍了。
“瑜儿,娘一直陪着你,娘哪里都不去!你有什么话等生完孩子再说,你没有对不起娘,是娘对不起你!”贺芳晴噙住眼泪,她要坚强,要给女儿力量才可以。
钟瑜满身大汗地使劲摇摇头,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她哭着对贺芳晴说:“娘,我……现在不后悔……进宫,不后悔……我爱齐佑……我爱我们的孩子,娘——啊……”
齐佑此刻就站在与产房几重纱帘相隔的后面,听着钟瑜说出爱他和孩子的话,他再也忍不出冲了进去,喊道:“瑜儿,我也爱你,从小时候见到你第一面,我就爱上你了,我也不后悔,从不后悔把你娶进宫,把你困在我身边,瑜儿,我爱你!”
这一刻,母亲和爱人都陪在自己身边,钟瑜嘴角微微一笑,然后使出最后的力气,终于把那磨人的小宝贝给生了出来,而她也昏沉沉陷入了黑暗中。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是个小皇子!”累得满头大汗的产婆高声笑着报喜道。
这一夜,大魏朝新添了一位小皇子,对于钟瑜来说,这一夜她过得最辛苦也最幸福。
皇家喜添丁,虽然是在这炎炎夏日里,但是这就像一股凉风一样吹进很多人的心里,为了犒劳忙了一夜的众人,秦澜心带着凤和殿的宫女在小厨房里做了冰粥。
偏殿里,太医们围着钟敬轩一边道喜,一边喝着秦澜心熬制的冰粥,暑气、紧张感都退了,就剩下喜气洋洋了。
钟逸和钟怀邵也在贺芳晴和秦澜心进宫之后,随后就赶了来,钟瑜有惊无险再生皇子,对于钟家来说自然是好事一件,但令二人最开心的则是贺芳晴愿意进宫看望钟瑜了。
一直到清晨钟瑜才悠悠醒转,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贺芳晴、钟怀邵、齐佑、钟逸还有秦澜心都在她的身边,孩子正被贺芳晴抱在怀里。
“娘……”此时钟瑜的嗓子有些哑,但屋内的人还是都听到了,贺芳晴更是第一时间抱着孩子走到了她的身边。
“瑜儿,行了!待会儿先喝点补身的粥,是娘亲自给你熬的,要多喝一些!”贺芳晴脸上有些疲累,但心情很好,对着自己好多年没见面的女儿一如往昔。
钟瑜听着点点头,眼泪又流了出来,嘴角带着笑。
“傻孩子,别哭了,刚生完孩子可不能哭,对身体不好!”贺芳晴带些斥责地说道。
“嗯!”钟瑜也想止住眼泪,可是看着贺芳晴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就是忍不住也控制不住。
留下贺芳晴和钟瑜母女两个单独说话,齐佑和钟怀邵、钟逸、秦澜心都先出去了,在主殿坐了下来。
“要不要在偏殿休息一会儿?”钟逸心疼地问道。
这一夜秦澜心也没有合眼,她虽然没有进产房,但是给众人熬了一夜的冰粥,也是累得不轻。
“我没事!”秦澜心笑着摇摇头,虽然累但她觉得很开心。
“钟逸,你还是带她去偏殿休息一会儿。澜心,谢谢你!”齐佑相信贺芳晴这次肯进宫,一定是秦澜心在背后使了大力,否则她是不可能来的。
“皇上客气了,澜心没做什么!”秦澜心淡然一笑。
这次贺芳晴愿意进宫,肯定她心里老早就想来的,只是一直找不到台阶下,而且又赶上钟瑜生产,自己不过是助推了一把,真正的原因还是贺芳晴自己。
最终,秦澜心还是被要求去偏殿休息,忙了一夜她身上也是黏黏的,好在以前也和钟敬轩在宫里住过几天,荀嬷嬷让宫女给她拿了换洗衣服,梳洗之后,她就躺在偏殿休息了一会儿。
接下来,皇室将会为新生的皇子举行洗三仪式,这也是大魏朝诞生礼中十分重要的一个沐浴仪式,寓意自然是消灾免难和祈福求祥。
“嬷嬷,小姑姑还没醒吗?”齐硕自从上次天花事件之后就一直留在京都,昨夜他也折腾了大半宿,吃了冰粥就被秦澜心哄睡着了。
现在刚醒先去看了钟瑜和贺芳晴,然后就来找秦澜心,但是宫女告诉他,秦澜心已经睡着了。
等了一会儿,还没见秦澜心起来,他就在偏殿外很小声地又问荀嬷嬷。
“是硕儿吗?我已经醒了!”秦澜心正好醒来走到门边,听到了他的说话声,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找我有事吗?”
“小姑姑,母后生了弟弟,天这么热,我们给弟弟去做冰粥好吗?”齐硕扬着笑脸看着秦澜心说道。
“弟弟还小不能吃凉的,你母后也不能吃。”秦澜心好笑地看着他说道,哪是要给弟弟吃,分明是这孩子又馋了。
“哦,这样啊!”齐硕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天真是好热呀。
不过,秦澜心还是拉着齐硕的小手去了厨房给他做冰粥,不能因为有了个新生的婴儿就把这孩子给忘了,否则他也会很伤心的。
秦澜心和钟敬轩当天就从宫里回到了竹雨园,而贺芳晴留在了宫里陪钟瑜。
到了洗三礼这天,齐佑在宫中大摆筵席,文武百官携带家眷前往参加,到了“添盆”的时候,金锞子、银首饰、玉铜钱、珍珠串……一个个全都往鱼龙盆里放去,就是为了给新出生的小皇子图个吉利,添个喜庆。
秦澜心也入乡随俗放了玉铜钱进去,不仅如此,这洗三宴上的洗三面和洗三粥,也是御膳房的御厨们根据她给的方法做出来的凉面和冰粥。
“没想到现在能吃到这样一碗透心凉的粥,太好喝了,还有好多的水果,甜甜的,凉凉的,我想每天都喝!”宴席上,齐平宝对坐在自己身边的秦澜心说道。
“这冰粥方法特别简单,只要家里有冰库,一会儿就能做成!”看着齐平宝一脸满足的样子,秦澜心笑着说道。
“澜心妹妹,这冰粥不会也是你的杰作吧?”齐平宝凑近问道。
秦澜心没答话,不过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是答案了,同桌的人都问她这冰粥是如何做的,于是她就把做粥的方法都告诉了她们。
“真没想到今天能看到你出现!”梁王妃和贺芳晴坐在同一桌,齐硕洗三的时候贺芳晴只让人送了礼,但没有亲自过来,这一次钟瑜生产的时候贺芳晴竟然出现在宫里,消息一出在京都的后宅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贺芳晴微微一笑,从她在秦澜心的鼓励下决定踏进宫里的那一刻起,挂在她心上的那把枷锁就像打开了一个沉重的扣子,让她轻松不少。
“是呀,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贺芳晴又是一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另一桌上正在和齐平宝说话的秦澜心,“我能走出这一步,还都要谢谢那孩子,是她的话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梁王妃也顺着贺芳晴的目光所指之处笑了笑,说道:“要谢她的人可不少,这是一个真心待人又豁达睿智的姑娘,芳晴,你有福气呀!”
“呵呵,嗯,这点我承认,有这样一个儿媳妇,的确是我的福气!”贺芳晴毫不谦虚地笑着说道,梁王妃也笑了。
另一边钟怀邵看着贺芳晴与梁王妃谈笑风生的轻松模样,嘴角也有了笑意,既然她能和女儿解开心结,那么和自己是不是也有拨开乌云见月明的那一日?
洗三礼结束之后,秦澜心和钟敬轩就起程准备回福江口,接下来就是祭月节了,南来北往进货的客商该多了起来,白石码头也到了忙碌的时候。
天气虽然依旧炎热,好在江上行船有风,倒也不是那么地难过,只是船离开顺天码头行到半路,好巧不巧地遇到了送文渊国和亲使者的官船。
“三爷爷,澜心,没想到这么快就赶上你们了!”齐俊安是负责与齐尧和亲的泽媛公主一行人先去澜洲的。
他也知道秦澜心和钟敬轩要回福江口,所以硬是拖了两天才登船,就是不希望文渊国的人和秦澜心遇上。
谁知船工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没想到在半路就给撵上了,而且钟敬轩和秦澜心正坐在甲板上,还有特制的大油纸伞撑着纳凉,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所以,他只有让两船靠近,然后自己先上来给钟敬轩和秦澜心打个招呼,并说明了缘由。
“齐世子,去澜洲不是要经过福江口,不如让福慧县主和钟老先生一起上大船吧?”官船上传来泽媛公主的友好之声。
这一次回福江口,钟敬轩和秦澜心是乘坐的中型船只,虽然相比官船小了很多,但是更为舒适。
“多谢公主好意,不必了!”秦澜心拒绝道。
因为她看到官船上可不止站着泽媛公主一个人,还有泽霞公主和孙云香、孙云月两姐妹。
泽媛公主没想到秦澜心会拒绝她,微微尴尬一下,很快就笑着说:“没关系!”
“那边船上可是钟老先生?”这时,有一艘打渔的小船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船上的老渔翁伸长脖子眯着眼睛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