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皇帝平复了一下呼吸,淡淡地道。
“三皇子犯上作乱,罪该当诛,然而毕竟是皇子,为臣以为皇子犯法尤可轻罚,这些纵容甚至怂恿皇子欺君犯上的臣子,应当株连九族!”
皇帝颔首:“爱卿说的甚是,所有参与此事的官员诛九族,未参与的三皇子一脉官员打入天牢,容后发落。至于三皇子...贬为庶人,圈禁清安宫。”
“陛下,臣也有事奏。”叶闵华突然出列。
“哦?叶爱卿有何事要启奏?”
“宦官张宣滥用职权,为三皇子排除异己,按律当斩!”
张宣闻言脸色大变,其实被他滥用职权弄死的人很多,各方都有,不过三皇子那边大多都用钱财之类的东西把人换出来了,大皇子之类的不是很在乎这些犯蠢被他捉住的人,就导致几乎没几个三皇子的人折在他手上。现在被叶闵华这么一说,反而像是他故意帮三皇子一样,连同他抓了三皇子的人又放了以及偶尔几个被弄死的三皇子那一派的人,都像是故意做戏一样。
这个叶闵华,他张宣从未得罪过对方,此人竟突然针对他,这是为何?!难道是因为他投靠了李焱?
张宣选择性遗忘了自己针对叶君歌的事情。
“冤枉啊陛下!臣只忠于陛下一人,怎敢为三皇子排除异己!一定是他们故意陷害臣的!”
李焱看着他唱作俱佳地为自己伸冤,冷笑一声:“是不是冤枉,张公公自己心里清楚,杂家可是查到了不少张公公和三皇子往来的事情,恐怕公公府里那些珠宝珍玩有一大半是三皇子送的吧?”
张宣心里暗恨,三皇子为了救手下送了那么多好东西,他屋子里的东西当然大半都来自三皇子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得逞。
“陛下!您要相信臣的衷心啊!那三皇子不过是为了救手下人给臣多送了一些珍玩,臣是万万不敢结党营私的啊!”
“张公公这是在指着陛下处置不公顺便替三皇子伸冤么?”叶闵华继续道,“公公话里话外都是三皇子为了救人不惜散财,而其他皇子却见死不救,公公是在说三皇子是明主,肯对手下人尽心竭力么?是否公公心里也认为别的皇子比不过三皇子?”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张宣顿时白了脸。
皇帝神色冰冷地看向张宣,他一直以为宦官只会忠于他一人,没想到张宣居然早已投靠了三皇子。
那些被张宣针对过的大臣见皇帝这样子,立刻明白了这位的态度,不再缩手缩脚,干脆一个个站出来数落张宣的过错。不用叶闵华和李焱教,他们自发地就往张宣身上泼脏水,让皇帝彻底相信了张宣就是三皇子党的人。
这一切叶君歌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不过也能猜个大概。
三皇子成了庶人,那么庶人被苛待最后病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张宣那边就简单多了,李焱恨他入骨,这次李焱亲自动手审讯张宣,把对方折磨得奄奄一息,最终还是没挺过极刑,死在了牢里。
叶君歌等了三年,等到了三皇子身死的消息,终于可以结束这个游戏副本了。
万相梦镜之重生幻境2-1
叶君歌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心慌的感觉了。
他从入定中醒来,干脆出了静室。
外面月上中天,没有云的夜空晴朗宽敞,弯月和星辰遥相呼应,本该是让人见之神清气爽烦恼皆忘的景色,在叶君歌看来却依旧令人烦闷不已。
这是为什么呢?
叶君歌看了看大殿外空旷的场地,忽然觉得有些孤寂。
场地边缘种着高大的树木,枝繁叶茂地,将树下的石桌那一方寸地带完全遮掩住,透不下一丝月光。
叶君歌慢慢走过去,在桌边坐下。
鬼使神差地,叶君歌拿出了困天书。
许久没有为自己测算过了,他决定今日测算一下。
自从他实力上来之后,很少能碰到天道的截杀了,虽然每次进阶依旧天雷不断,却也尚能应付,总比秘境里层出不穷的陷阱要好。
叶君歌将困天书摊开,随意翻了一页,从头顶低垂下来的树枝上折了几片叶子和树枝,照着书里的方法开始进行演算。
其实叶君歌给自己算了很多回了,虽然用的演算方法不一样,结果却惊人的相似——死无葬身之地。
似乎连一线生机都没有。
但是时隔多年,他再次测算的时候,卦象却又不同了。
“一线生机在人间。”叶君歌喃喃道,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突然多出来一个一线生机...
卦象显示那一线生机是个男孩,现在混在人间的难民里面,需要他亲自去将人接回来。
所以,之前都没有卜算到这个人的存在,是因为他一直都没出生么?可是,这人的前世难道就不算是一线生机了?
叶君歌于卦算上不算太擅长,只能自己推测。想了半天未果,干脆放弃。
罢了,等回头见到人,说不定就知道了。
叶君歌收好困天书,先回房间睡觉。
不清楚那个一线生机是不是正常人,先养足精神吧,天道总喜欢在出其不意的地方挖坑,他还是小心些为好。
第二日,叶君歌御空而行,很快就敢到那个地方。
此处脏乱不已,到处是衣衫褴褛的人倒地而眠。叶君歌微微皱眉,不太想在这个地方多待。
他到的时候正是晨光微熙时,按照卦象的定位找到了那个小男孩。
男孩还在安然沉睡着,他身边两个大人却早早地醒了,压低声音在商量着什么。
叶君歌凝神细听。
“他爹,我们实在找不到吃的了,连树皮都没的吃了!”脸色蜡黄消瘦异常的妇人舔了舔干涩的唇,眼睛不住地朝地上躺着睡觉的男孩瞄去。
对面同样瘦的吓人的男人犹豫了一会儿:“我就剩这一个儿子了。”
夫妻俩生了两女一儿,小女儿比男孩还小,带着她逃难简直就是作死,是以很久之前就被夫妻俩丢下了。后来经过某个县城的时候,又把长相清秀的大女儿卖给了镇子里的富老爷,换了几天的口粮。现在,只剩下唯一的儿子了。
叶君歌敏锐地发现“睡着”的男孩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阴冷地看了夫妻俩一眼,又继续闭上眼装睡。
夫妻俩光顾着密谋怎么易子而食,丝毫没有察觉。
“我们吃儿子,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男人还是有些犹豫,“这儿子就这么点肉,可不够那么多人吃的。”说着还悄悄瞟了一眼不远处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睡着的难民们,少说有几百个人。
女人点点头:“我们带娃儿走,去弄口锅,不然没法煮。”
叶君歌听着这些话,心里奇异地有些愤怒。
在日头上来之前,夫妻俩推醒了儿子,拽着他远离了大部队,自己找小路走。
他们运气好,没走多久路过了一个村庄,虽然已经人去楼空,但是找口大锅还是不成问题的。
男孩身子瘦弱,七八岁看着像三四岁一样,往锅里一丢,正好。
想来这家原本就不富裕,灾荒之前也吃不上什么饭,不然唯一的儿子不可能这么娇小。
到这个时候夫妻俩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把二妞儿丢了,那也是好几顿肉呢!”
再次听闻这种话,叶君歌可能是习惯了,心里没什么波动。他淡淡地看着夫妻俩架锅烧水,哄骗男孩说找到粮食了,要给他做好吃的。男孩似乎很早熟,根本没信,只拿淡然的眼神看着他们,与叶君歌的样子如出一辙。
叶君歌突然对这个孩子多了点兴趣。
男孩其实有能力逃出去的,但是他不能这么做,他要在这里等他的师尊来接他。
师尊肯定在附近。
“水烧开了。”女人松了口气,看向儿子,又忽然有些心虚。
她这样的老百姓哪里杀过人?更何况是自己儿子。她虽然饿疯了,却仍然不敢动手。
夫妻俩本来想把儿子杀了,然后在切下肉来做成熟食,可是两人没一个敢亲自动手的,最后干脆决定直接把儿子丢进热水里烫死。
可是现在,女人看着儿子洞悉一切的眼神,有些胆怯了。
“你...你莫怪娘亲,娘亲实在是没办法了,再不吃东西会饿死的!下辈子你投胎成少爷就再不用受这苦了!”
男人也碎碎念着,企图让自己心里的罪恶感少一些,然后夫妻俩伸手朝男孩抓来,想要把他丢进翻腾着水泡的锅里。
男孩无悲无喜,也不反抗,他在等。
叶君歌看着这个场景,心猛的一缩,觉得十分眼熟,一时间有些愣住了,不明白自己的心疼是怎么回事。等他回过神来,男孩的右手手肘已经被按入了沸水里。他大惊失色,连忙挥手将人救出来,抬手把那对鬼迷心窍的夫妻掀翻在地。
“你...你没事吗?”叶君歌紧张地看着他,已经顾不得这个小孩全身脏兮兮的了。只见他□□的手肘被烫得通红一片,很快就起了大片的水泡,恐怕疼痛异常。
然而男孩却顾不得这些,他只痴痴地凝望着叶君歌,一切疼痛都比不上他当年失去挚爱时心中的痛。这点痛又算什么呢?
叶君歌却心疼得不行,赶紧拿出了药膏给他抹上,很快水泡就消了下去,那块皮肤甚至变得白皙,和周围黑黄的皮肤格格不入。
“疼吗?”
男孩顿了顿,小小声地说道:“好疼。”像是撒娇一样。
虽然这辈子比上辈子多遭受被水烫的罪,但是感觉不错的样子。最起码上辈子他师尊从未如此温柔待他过,也从不曾这样关心过他。
男孩突然像打开了某种关节一样,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装可怜和撒娇。
叶君歌被他小猫一样的声音弄得心里异常难受,非常自责,他要是不发呆的话,这个孩子就不会受这样的苦了。
这么小的孩子,面对父母要吃他的事情,居然能淡定如斯,早熟成这样,是得遇到过多少磨难啊。叶君歌只想把他带回去好好宠到大,再不让他受一点伤害。
男孩特别乖巧懂事,他在叶君歌怀里窝了一会儿就主动下来了。他知道师尊有洁癖,他再不下来说不定就会被对方丢下来。
那样就丢人丢大发了,咳咳。
看了看叶君歌身上依旧干净整洁的衣服,男孩松了口气,幸好是弄不脏的法衣,不然师尊一个不爽说不定会抽他一顿。
叶君歌这才想起来男孩身上很脏,他压下了把人直接丢进锅里去洗洗的冲动,先收拾了这对夫妻再说。
夫妻俩早就吓傻了,叶君歌突然出现,而且根本没碰到他们就把儿子给弄到了身边,挥挥手就能把他们掀翻在地,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难道是因为他们要易子而食,阎王觉得他们丧心病狂,特意派了白无常来惩罚他们了?
一身白衣被当成白无常的叶君歌:...
虽然不知道对面两个愚蠢的凡人在想什么,但是他们一脸震惊害怕的表情如同见了鬼一样,叶君歌也差不多能猜到对方误会了。
不过他没打算解释,直接动手想要杀了两人,忽然又顿住了。对方再怎么说也是男孩的亲生父母,就这样杀了似乎不太好?
叶君歌看了看身边小心翼翼拉着他衣服的男孩,少见地大发慈悲了一下,收回了手。
“还不快滚?!”
如蒙特赦,夫妻俩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头都不敢回一下。
男孩也不在意叶君歌放走他们的事情,左右这俩人已经找不到吃的东西了,迟早是要饿死的,不过多留他们活两天罢了。
叶君歌看了看男孩,又看看还在烧着的热锅,感觉给男孩一个除尘术根本清洁不干净。于是,叶君歌非常淡定地把火熄灭了,给锅里丢了几个法术凝成的冰块。很快,锅里水温就降了下去,叶君歌拖着男孩走过去,摸了摸,正好,拎着男孩的领子就把他丢进了锅里。
男孩一直都没挣扎,只睁着黑珍珠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神情异常的专注。
叶君歌略有些不好意思,又怕他误会自己也要吃他,连忙解释道:“洗干净。”
男孩闻言垂下头,乖乖地脱了衣服开始搓洗。
叶君歌不知为何觉得尴尬,刚想背过身去,转念一想自己凭什么要回避,于是硬是忍住了转身的欲-望,扫了眼认真搓洗的男孩,还是忍不住眼神飘忽到了别的地方。
男孩一直悄悄关注着叶君歌的反应,见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以前怎么没发现师尊如此可爱?唔...不对,师尊一直都很“可爱”。
“洗好了没有!”叶君歌恼羞成怒地问道。
男孩洗的有点久,原因可能是故意想看自家师尊窘迫的样子。
“好了。”听到对方炸毛了,叶逸明连忙站起身,丝毫没有自己在遛鸟的自觉。
叶君歌:...
“把衣服穿上。”
男孩乖乖应是,伸手去拿搭在旁边的破旧衣服,叶君歌皱眉拦住他,男孩故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见他脸色不善,又做出一副瑟缩的样子。
叶君歌果然心软了,他伸手把男孩抱出来,给他上了好几个除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