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会意,从周娘子手里接过琉璃瓶,然后送到顾伽罗跟前。
时隔这么多日子,再次看到这瓶子,顾伽罗感慨万千。当初她在铁槛庵时,心中充满绝望和恐惧,唯恐自己会像所有被送进庵里的女子那般老死庵中,是以,她绞尽脑汁的想办法。
而这瓶子,以及瓶中的蜀锦,便是她为数不多的指望。
手指摩挲着木质瓶塞,好一会儿,她才将瓶塞拔出,将里面的蜀锦倒出来,展开,是无比熟悉的一行行红色绣线绣成的楷字。
“小妇人的外子功课之余,也喜欢写一些鬼神志怪的小说,见了这蜀锦上的东西,心念一动,便信手写了个小故事……正巧小妇人的娘家兄长在云来茶楼做账房……”
周娘子的话平铺直叙,没有半个字言明她的夫君对顾伽罗的帮助,但话里话外却透露着一个意思:顾伽罗的求救信能见光,能被编成跌宕起伏的传奇故事,能在京城数得上的茶楼里传唱,直至最后能引起轰动。全赖热心侠义的举人周文渊!
顾伽罗缓缓将蜀锦卷成小卷儿,重新塞进琉璃瓶中。人家周娘子说了这么多,顾伽罗也算明白了,对方这是上门要债来了。顾伽罗能顺利离开铁槛庵,最重要的一环便是有人帮忙造势。
周文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却帮她做到了,于情于理,顾伽罗都该好好感谢人家一番。
顾伽罗想了想。道:“唔。云来茶楼的段子我也曾经听过,写得极好,原来竟是尊夫写的呀。周举人果然是个有才学的年轻俊彦呢。”
顾伽罗这是在探底,她想知道周娘子想求她办什么事。
周娘子嘴角的笑纹加深,来之前,她心里也有些惴惴。唯恐齐家大奶奶翻脸不认账。如今听了她的话音儿,周娘子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道:“外子固然有些薄才,然而然而,唉,不瞒大奶奶说。小妇人的家翁讳名一个‘进’字,外子纯孝,便便——”为了避讳父亲的名讳。周文渊直接放弃考进士。
顾伽罗明白了,周文渊因为父亲的名讳。无法在科举上再进一步,所以便想谋个其它的出路。
在大齐,举人可以做官,但多是流外小吏,即便是八九品的小吏,没有门路没有银子,也谋不到。
周娘子拿着琉璃瓶上门来找顾伽罗,应该是想求她帮忙,给周文渊弄个差事。
顾伽罗缓缓点头,“周举人真是至真至孝之人啊,如此心性的人,实不该埋没。”
周娘子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心里暗叹一句顾大奶奶果然聪明,嘴上却谦虚道:“大奶奶谬赞了,外子也不妄求,只希望能有个为朝廷效力的机会。”
言下之意,周文渊不怕差事官阶低,也不怕差事辛苦,只要能有个正儿八经的官儿做,他就心满意足了。
顾伽罗了然,不过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顾家是勋贵,不是吏部,举荐周文渊入仕,还需要好生运作一番。
周娘子也明白,只要顾伽罗认账肯答应帮忙,她就心满意足了。
委婉的说了些感谢的话,周娘子便告辞离去了。
望着周娘子的背影,顾伽罗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命人叫来慧香,吩咐道:“有件事让你哥哥去打探一下。”
周娘子的话,顾伽罗暂且信了,但还需要进一步的核实。
另外,当初她丢了十几个琉璃瓶,且听周娘子的话,与周文渊一起的还有几个士子,如果顾伽罗帮周文渊谋了差事,事情传出去,其他人也来‘要债’,她是帮还是不帮?
如果他们只是单纯要些财物,顾伽罗也就随手舍了,可对于那些士子而言,入仕做官的诱惑力最大。顾伽罗能帮一个已是不易,她可没能力将那几个人都塞进官场。
……
另一边,齐勉之匆匆从外面进来,直接朝春晖堂走去。
“祖母,事情就是这样,昨儿阿若去宫里给太后诊平安脉的时候,曾经试着提了提父亲和兄长,结果太后根本就不接这个话茬,显是不愿插手。”
齐勉之坐在榻前,低声回禀着。
“太后最近很喜欢姚希若,如果是寻常事,太后应该乐得赏她一个体面,如今却避开不提,应该是为了圣人,”大长公主经过这些日子的休养,又有姚希若那出神入化的医术诊治,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只听她冷静的分析着。
齐勉之脸色颓然,他也想到了这一层,心里着急,却也无可奈何。没办法啊,谁让父亲曾经得罪过圣人呢。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他这是等我去求他呢……罢罢罢,求就求吧,就当我欠他的,今个儿一并都还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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