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春暖花朝彩鸾对箅,风和月丽红杏添妆。
花堂结彩拥锦披绣,欢天喜地笙歌彻奏。
天命十一年四月,双春兼闰月,未央宫前任夜月宫主奉旨下嫁。
永安城处处张灯结彩,披红戴绿,普天同庆。八台大轿蜿蜒如一条红彤彤的长龙,唢呐声声,热闹非凡。十里桃林长街破例开放,被前来欲一睹未央宫主芳容和传奇季将军的民众围观的水泄不通。新郎官高骑马上,虽依旧如往常一样冷冷的,毫无表情,可火红的新服,竟衬的一向清冷苍白面容上也晕染上了些喜色。车队逶迤前行,浩浩荡荡地朝永安皇城驶去。
宫门大开,迎亲的仪仗队出宫三里,旌旗长繙,遥遥蔽日。庆婚大典由容和皇帝和昭容皇后亲临,文武百官后宫内院无一缺席,场面风光无限,自炎朝开国以来,除却封后大典,尚无一场婚礼可比及。一时间吾皇对未央宫主的宠爱和年轻将军的提拔传遍四海,威震五洲。
已经是春光和煦的四月末,日头明晃晃地惹人发晕。季卿扬放眼望去,触目皆是殷红一片,恍若一场风光旖旎的梦。
此时婚典仪式已经开启,司仪高声唱揖:
“一拜天地——”
他转过身去,自昭阳殿俯瞰永安,犹如君临天下,万众臣服,山呼万岁。永安城各处雕栏飞瓦,恢宏建筑,市井沟壑,一一入眼。西南角的尽头,未央宫笼在一片云雾缭绕之中,高耸入天,宛如人间仙境。
“二拜天子——”
殿上高坐着的君王笑的满面祥和,虽然已过天命之年,满面风霜,却也逢着喜事精神爽,正笑吟吟地俯瞰着他。而他身 边一一端坐着华服严妆的皇后妃嫔,各位皇子分列左右。低头跪拜的瞬间,他突然感觉到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带着难以言说的阴冷死死地盯住了他,一晃神便隐匿在了人群之中。
“三拜高堂——”
高堂之上,唯有两张孤零零的空椅。纵然此刻良辰吉日,锣鼓喧天,也难以磨灭内心的酸楚。虽然此刻娶的并非意中之人,然而终于成家立室,爹娘的在天之灵,是否也能稍感宽慰?
“夫妻对拜——”
他极不情愿地转过身去,新娘已经面向他来,广袖对襟的翟衣,伶伶作响的玉珠凤冠,和他同握喜球的手指洁白纤细, 盈盈一握。丹红喜帕下的面目不清,只依稀分辨眉间妆点的梅花印记,美轮美奂。不知道蛇蝎心肠的未央宫主,有何企图地下嫁于他?不知道娶了她以后的日子,要背负上怎样的命运?
疑问在他的心里盘旋,身体却不听使唤地俯身下去, 一刹那近在咫尺的呼吸淡而急促,纵然多少胭脂水粉抹过,琪罗绸缎包裹,他还是闻到了那股淡淡的花香,清冷,犹如清风中含苞绽放的海棠。
酒过三巡后不胜酒力的季卿扬已经是满面绯红,星眼迷离,唇角也总是忍不住地微微上扬,才被放行回了洞房。霎时周围鼎沸人声渐渐消散,铺天盖地的红罗锦绣里,一抹安静地人影静静地等着他。
——
灯火星星,人音杳杳。万般热闹皆已经散去,只余慕容凝一身凤冠霞帔,洞房中端坐,十二根红烛高烧,照出红绸满目,映着人面桃花。
慕容凝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场梦。这场梦很长、很长,长到她觉得她的灵魂都像是已经飘了起来,渐渐地踩上了云端, 那云朵又软又轻,软绵绵地着不上力。仿佛两个妹妹还坐在她身边,调笑着她,终于得偿所愿。她红着脸,轻颦浅笑, 花容添月色,连她们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恍若未闻。
是啊,画中人,梦萦魂牵……
是啊,嫁给他,一生所愿……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也许不过是云卷云舒的片刻,也许如同斗转星移般漫长。她的思绪是混乱的,感触也是缥缈的,仿 佛整个人已经虚幻了。
门外传来了他的脚步声,屐齿轻踩,烛焰摇晃。
借着微醺的酒意,他信手挑落她的盖头。
那本是张清淡的脸,连五官都是淡而精致的,此刻却抹了浓妆。她明媚的肤色在红纱下泛着隐隐的光泽,长袖里露出来的手指晶莹如玉石,她高高挽髻的长发是极深极深的鸦黑,柔软纤细的腰肢像是初生的藤蔓,嘴唇红的像是夏天草间的莓子。如远山的眉间妆点着殷红如血的梅花烙,妖娆的像是传说里勾引书生的美女蛇。
那种美是他此生仅见。
他很难说出那种美丽是什么,可是他看着新娘的眼睛,只觉得她是他如此熟悉的一个人,一生中最留恋的那个人,许多 年后梦里还不断出现的那个人,生生世世都要与他纠缠不清的那个人。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仿若被人抽走三魂七魄。
泼墨入画一尺经年,再写旧人三生眉间。
太多的话想同他说,太多的疑问都无法开口,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终还是只化成了犹如翻山涉水后的呢喃:
“无夜。”
樱唇轻启,吐出的话语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意,慕容凝缓缓伸出双手,欲触碰他瘦削而苍白的脸。
冰冷的触觉刹时唤回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清醒,他大力地将她一把推开,毫无防备的她一头栽撞上了朱漆的床帏。她怔忪地回过头来,只见他表情嫌恶地后退数步,像是在躲避一只恶名卓著的妖怪。
酒劲散去,上一刻还满是迷恋和震惊的墨瞳,此时竟然是毫无温度的冰冷。
他看着她姣好面容上浮现的茫然表情,一声冷哼:“未央宫主果然如传闻中的美艳非常。”
“可惜在下无福消受。”
“不管你用什么样龌龊肮脏的手段得知了我的秘密和身份,也休想以此作为要挟。不管你嫁给我是存了什么样的意图和打算,也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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