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激。如今——”
“小汐,我答应了你姐姐,要将你好好的带回去的。”姬无夜否决了她的想法。
“正是为了姐姐……”慕容汐的话语里此刻才起了波澜,然而她并没能继续说下去。
似是明白她的想法,姬无夜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口气笃定:“活着回去。你和我。”
慕容汐凝视着身前并不宽阔的后背,有些细微的感怀萦心。见面不过数回,谈话不过寥寥,若非姐姐下嫁与他,只怕自己连他的名字记不住。因着他对姐姐的冷淡,她甚至将他视为了敌视的人。可是这样一个毫无存在感的人,却为了姐姐,跋涉千里来救她。
而有些话,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说出口。
“我姐她……是真心待你。”
乌盔黑甲的少年将军的身躯似是一倾,但他依旧沉默着,不曾回答。
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光景,他们已经来到了风鹰铁骑防线的十丈开外。
稀薄的雾气中,出现在风鹰铁骑面前的,只有乌骓墨甲,一人一骑。战马的步伐悠闲,从容地迈入了风鹰铁骑的视线。马背上的武士手握长枪,枪锋斜斜地直插苍穹,枪尖在阳光下反射着他独有的寒芒——夺目的银青色。熟悉的光芒让风鹰骑兵的阵营出现了微微的骚动。
风鹰铁骑同姬无夜彼此之间都很熟悉。
半年前,嘉峪关口,这个人匹马冲阵,统领风鹰的将军便葬身在了他的焕云雷烈枪下。姬无夜割去了他的头颅,高挂在风鹰营帐前三天三夜。风鹰骑兵建立几百年来,那可能是最屈辱的一战。他就像是蒙在明珠上的幕布,掩盖了风鹰铁骑应有的光亮与荣耀。
那样深切的血海深仇,百年一遇的奇耻大辱,在诸位风鹰铁骑兵的心里埋下了仇恨的火种。他们发誓,再次相遇,定要报仇雪恨,一洗前耻,将敌国的这个少年将军五马分尸,扒皮剔骨。
可没想到再次相遇来的这般快,这般的突然。
再次见到这种从容的步伐,看见枪尖上凝然的银青色,骑兵们心中竟是不由自主地升起了飘忽的恐惧感。不像是群狼围住了它们的猎物,倒像是雄狮的待宰羔羊。他们没有料想到,这个本该好端端待在敌国阵营里的将军为何此刻竟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们的王城腹地。本还对真王调动他们捉拿一个女流之辈感到过于大动干戈,但此时,他们庆幸真王派出了一个千人营队。
“镇定!”新任的将军面对着有些骚乱的军队,挥鞭大喝,“对方只有区区两人而已!谁能杀死敌将季卿扬,带回储君王妃,真王定会封官加爵,永享殊荣!”
姬无夜抄起云烈枪,在他的身侧划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慕容汐则轻盈地旋转过身,和他背对而立,封锁住两人的命门。他们看上去配合默契,势不可挡。
随着一声令下,骑兵们如同冲破了闸门的洪水一样向他们扑面而来,两人的身影在顷刻间被战马踏起的烟尘包围了。金属的撞击声和无数骏马的嘶鸣几乎要震裂人的耳朵。有温热的液体不停地飞溅,空气中浮起了淡淡的腥气。
那些血落在慕容汐的脸上,身上,让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即便是武功再强的绝世高手,在层层叠叠的围剿里也占不到优势。面前的敌人倒下去,后排的人便补充了上来,像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里割不完的麦子,却会渐渐地让人精疲力竭。
脚边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围成了一个圈,极大地限制了乌骓的行动,它有些暴躁地原地踏着地面,不停地旋转躲避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长矛与刀剑,可还是有些武器刺伤了它,血流了下来,染红了慕容汐的白裙。
有士兵踏着尸体占据了高度的优势,挥舞着长矛刺入了两人的中间。慕容汐向后一躲,姬无夜恰在此时被一柄长枪架开,慕容汐一个翻身,便落下了乌骓。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短促而压抑的欢呼,在他们看来,这无疑是成功的第一步。他们不在乎代价,只追求结果。
“阿凝。”姬无夜转着马头回过身来,极轻地开口唤了句,轻到连慕容汐都差点儿以为他唤的是她自己。
他一手挥舞着云烈枪,另一只手却向她伸了过来。
她没有接。
她看见了那握在他手心的熟悉无比云珠,随着他方才的那声轻唤,小小的云珠似是凭空有所感应似的,迅速地散发出了淡淡地、近乎透明的光华。那光环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直至凝聚成型,成为一枚巨大的、流转着光芒的护盾。
姬无夜将光盾向她抛了过来。
姐姐,是你吗?她看着那凝聚着秘术的光影,仿佛看见了凤凰台上驻足凝望的女子。凤凰台上日日夜夜的翘首以盼,巨大的皇级经天仪里,可描绘出了她即将要面对的命运?
是生,还是死?
姐姐,此生,还能再活着跪在你的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