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若我不同意,无夜自然觉得我善妒量小,心存芥蒂,再难亲近。若我同意,她便顺理成章地嫁给了无夜,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那怎么办?”阿碧看上去比慕容凝还要着急。
“可惜,能被人看穿的计谋,便不是最好的计谋。即便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又如何?攻守之势,时时易也。”慕容凝扯出个笑容来,即便是躺在那里,周遭的气场也叫人分毫忽视不得。
“白月衣若不嫁给无夜,她便是他此生心中最大的遗憾,是无法企及的白月光,是我们之间永远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那嫁了又如何?”阿碧懵懵懂懂。
“嫁了,无夜便兑现了承诺,卸了负疚,这些都淡了,感情便也就淡了。而我,忍辱负重的我,笑着成全的我,受了他一剑的我,便成为了他从此以后的亏欠,成为了他心头放不下的那个。可笑,她还尤不自知,那些虚假的回忆,能支撑他的爱到几时?”病榻上的女子裂着嘴角笑了开来,锦被之上殷红的并蒂莲盛开的愈发深沉。
“小姐,这是在赌……”阿碧觉得自己完全被绕晕了。
“爱情,本就是一场博弈。”慕容凝一根一根地刮落了指甲上残余的豆蔻,碎屑纷卷着悠悠落了地。她凝视着干净透明的圆润指甲,眼神慢慢也恢复了澄澈:“而我,一定会赢。”
“那——小姐,难道,你是故意被将军刺伤的吗?”阿碧像是突然想到,一脸的难以置信。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慕容凝疲倦地摇摇头,缓缓地陷进了重重锦被之中。
“伤了就是伤了。这道伤痕,永远都不会好了。”
——
“你同阿碧一个小姑娘说这些个,也不怕吓坏了她。”门外传来一声低笑,清脆铃铛声响起,宫帘一挑,露出陌上尘和煦的笑容来。
琉璃宫四周都有重重影卫把守,阿碧活见鬼的表情,说是被他吓到的更为恰当。
慕容凝倒是并不意外,也没有起身的打算。
陌上尘也不见外地俯身坐在她的榻边,伸手抚上她的额头,口中吩咐道:“阿碧你先出去吧。”
慕容凝转了个身面向他来,顺手拍掉了他的手:“还死不了。”
“你要是再这般透支下去,也差不离了。”陌上尘收了手,也同时失了笑容。
“我……也是不得已,你知道的。”慕容凝眼神转了转,没有直视他。
“唉。”陌上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转而问道:“白月衣的身份,确定了?”
“没,干净的一点痕迹都没有。”慕容凝顿了顿,复又道:“不过,我想我的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哦?你认识?”陌上尘挑了挑眉,口气却仍是波澜不惊的。
“认识?呵呵,何止是认识。”慕容凝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一开口却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好一阵才缓过神来:“恐怕是再熟悉不过。”
她慢慢地抬起头来,对上陌上尘忧心忡忡的眼神,口气冷的掉冰渣:“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些年我身边的那个小侍女,月儿。”
“月儿?”陌上尘思索了一下,“被你赶出宫去的那个?”
“哼。小小年纪,便敢在无夜的茶盏里下药。当初念着她陪我一场,妇人之仁,方留下了今日的祸根。”慕容凝回忆着当年之事,目光狠厉。
“确定吗?”陌上尘若有所思地问道:“若我记得没错,那姑娘被未央宫赶出去,走投无路,不是跳了崖?”
“巧的是,她跳的崖,正是无岆崖。她跳崖的时间,正是我们被追杀的前三个月。”慕容凝的脑海里,飞速地闪过了许多彼此独立却又交叉纵横的事件,不放过一丝可能的线索。
“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在被赶出未央宫的前夕,曾怂恿无夜和她一起逃走。无夜后来与我提及时,我只当是她对无夜的痴恋。如今想来,竟有些意想不到的关联。”
“你是说,她事先便知道了些什么?”
“我的想法是,她在宫中有内应。无夜的失忆来的蹊跷,我越来越觉得像是人为所致……若白月衣就是月儿,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若她的胸口有扶桑花,便能确定我的推断。身份可以作假,面容可以更改,唯有那朵以秘术纹在胸口的扶桑,会让一切粉饰无所遁形。”
姬家灭门案突然现出来的线索,让慕容凝一直无神的眼里染了丝色彩来。
“白……白这个姓……”陌上尘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能确定:“这个姓氏在永安很少见……似乎我只在宛州听过……”
“宛州?”慕容凝亦神色一凛,“难道……陌,你还记得吗,紫微失曜,你我俱未上报,皇帝竟已知晓!速度之快,那个秘术师只可能在永安皇城之中。”
“什么样的秘术师,竟连我也不能发觉?”陌上尘皱眉,面色凝重了下来。
“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慕容凝虚弱地陷在锦绣之内,眸中的光亮却摄人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