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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晚晴居。
“醒了?”
慕容凝一睁眼便见得陌上尘伫立在她的榻前,面色沉的可怕。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来,但慕容凝却知道,他生气了。
慕容凝见他这幅表情,开门见山地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至多二三年而已,你再这般折腾下去,怕是今年都过不完。”陌上尘面色凝重,口气忍不住就带了责怪。
“二三年么……”慕容凝喃喃,似是不知道那是多久的光阴一般。
“你有什么想说的?”陌上尘抱臂,叹了一口气。
“我确定了白月衣的胸口有着扶桑花的印记,如此看来她就是月儿没错了。”慕容凝气若游丝地说着她在席间的发现,“你先前曾说过发现宫内懿贵妃似乎对星辰秘术很是了解,她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接下来我们要盯紧她们之间是否有一些隐秘的联系,另外,我还想知道月儿是在被我赶出去之前、还是之后便已投奔别处……”
“就这些?”陌上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蹙了眉:“你不顾身体虚寒硬从未央宫来参加这场纳妾之礼,就是为了这个?你吐血晕倒了喊我来,却只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慕容凝淡淡地:“难不成我是来看他们耳鬓厮磨,郎情妾意的吗?”
“你若不好好调养你的身子,以后你怕是想看他们耳鬓厮磨,郎情妾意都看不到了。”陌上尘嘴上说着,却还是默默地俯下身来,为她调着体内紊乱的真气。
“我有时候忍不住就会想,若是我死了,他是不是能多念起点我的好来?”慕容凝却冷不丁地问道。
“值得吗?”陌上尘的手一窒。
“陌,你不能老问我这个问题啊。”慕容凝叹了一口气:“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值不值得,只有自己的心知道。”
“你要是想死,我不拦着你。我就问问你未央宫怎么办,就这么撒手不要了?我倒要看你忍不忍心。”陌上尘不满地看着她。
“二三年……”慕容凝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半晌复又轻轻开口,“够了,我等着烟儿长大。”
陌上尘还尝试着劝她:“你就这么不想活?”
“这你可怨不得我。修行秘术本就要付出代价,历代未央宫主不都短命?又不是我一心求死,而是我活不成啊……”
“你可要想好了啊。若你死了,你的姬无夜可就要归白月衣了。你就能甘心让她颠倒黑白?忍心让姬无夜被她蒙骗?舍得让他们百年好合?”
陌上尘的激将法却没让慕容凝的情绪起一丝波澜,她就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般对一切都失去了在意。
“倘若她对无夜是真心的,他们能长长久久地相爱下去,不也挺好的么。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若再掀起来,又是一场场血雨腥风。”
陌上尘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慕容凝,细长的银眸里闪烁着阴晴不定的光。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慕容凝吗?阿凝,你如今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慕容凝将头埋进被子里,不让陌上尘看她的表情。嗡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我只是累了。”
“那个从不对命运妥协的慕容凝,那个无论如何也要揭露真相的慕容凝,那个对姬无夜爱到死心塌地绝不放手的慕容凝。如今便是这幅模样,躲在这里自怨自艾吗?”
锦被中的人静默了很久,而后低低地笑了起来:“是啊,如今的我,这般模样……今日,是他和另一个女人的洞房花烛夜,他们新婚燕尔,鹣鲽情浓。而我呢……而我呢!”
“不是不爱……不是不恨……”
“不是不想和他共赴白头,誓同尘灰。可是陌,我快要死了啊!!!”
陌上尘盯着微微耸动的团团锦被,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口。那些锦被上绣着游龙戏凤,鸳鸯交颈,花开并蒂。
可他的洞房花烛夜,她独守空闺。
“我就要死了啊……”
花团锦绣里,女子的声音沙哑而绝望。
伤势与虚弱让她很快便再次陷入了迷蒙的无意识之中。陌上尘沉重地叹了口气,将她从锦被里挖了出来,凝视着她苍白的病颜,枯坐了良久。
他合上门欲离开,却感到身后有人。
那个男人立在门槛之下,微微地仰着头。许是来的仓促,身上的一袭喜服尚未来得及褪下,殷红如血。不知道他是来了多久,又听到了什么,那张脸竟同慕容凝一般的惨无人色。陌上尘还来不及发问,姬无夜却已抢先开了口,嗓音颤抖的像是寒风中的落叶:
“你方才说,她还可以……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