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卑国的军队行走到了洞口,一个个,不仅都是高头大马,而且身披银色铠甲和披风,在暴风雪中依然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俾倪神气,尤其领头的将领那身冰冷如铁的气势。
屠少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遮挡风沙的黑绸,只露出了一双丹凤眼。妖孽的一双眸子,让其宛如一个冰冷的美人一般,骑在马背上,俯瞰着山洞里的人。
顺武走了出来,对着屠少一躬身,道:“屠少来了。奴才听说,太后娘娘派了闵将军过来接大明的客人。”
“闵将军在原地等了一天,派出好几支队伍四处寻找你们的踪影,找不到人。本人刚好经过,听说此事,想到有这样一个地方,经常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发起脾气,风暴肆虐,与卢大人的脾气刚好很合衬。想着,莫非卢大人好这口,把人带到这边来了。现在看来,正是如此。”
这大概是李敏他们听过,这位屠少说的最多的一段话了。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只会暴戾和屠杀的男人,同样会耍起油腔滑调的话。
山洞里的卢某人,气得跳脚,对在洞口的顺武挤眉弄眼,无疑,更合乎了屠少对其脾气反常的形容。
李嬷嬷在后面悄声问起了尚姑姑:“刚听少奶奶叫卢大人为三皇子,这个屠少能是谁?”
尚姑姑当然不会回答她。但是,答案相信各自听的人心里面都有了。
“屠少。”李敏上前一步。
屠少的目光和注意力像是才转回到她身上一样,只见她人在这场肆虐的暴风雪中,不减亭亭玉立的风采,衣裙被风鼓起那一角,像是风雨上行走的船只扬起的那面帆。
冷峭的眉角一提,冷丁丁藐视她的目光里,不由蒙上了一层异彩,只等她开口。
“本妃不止一人前来,高卑国应该有接到大明相关的通报,关于三爷要随本妃拜访高卑皇室的行程。三爷如今在这场暴风雪中与本妃以及使臣走散,失去了踪影。还望贵方马上派出人马,找回大明的使臣。”
听完她严肃的这番话,屠少的表情俨然和卢毓善完全不同。
顺武只觉得头顶突然射来一把剑一把刀,屠少那冷酷的目光无疑是要把他宰了。顺武立马跪了下来,无话可说。
卢毓善做什么决定都好,他这个陪在卢毓善身边的头等侍卫,如果跟着卢毓善胡闹,没有能阻止到卢毓善,肯定是要上面的主子追究责任的。
听到屠少一声:“把人先绑起来。”
卢毓善跑了出来,冲他喊:“顺武是我的人,你绑什么绑?!”
屠少看都不看他,转头吩咐底下人去找朱璃。
卢毓善伸手去把顺武从地上拽起来,好像故意当着屠少的面这样说:“你起来!他能把你怎样了,我倒想看看他能把你怎样了?!”
“主子,别说了,这事儿,奴才是有错,回到兴洲,定是要在太后娘娘面前负荆请罪的。”顺武是不敢随便从地上爬起来。
没过多久,毕竟这里是高卑人的地盘,高卑人熟悉。屠少的人找到了朱璃的线索,到屠少面前回报道:“大明的三皇子和其队伍被逼到东边了,一部分车马误入了沟渠,损失大概有一半以上。”
听见这话,大概只有卢毓善能嘴角微弯像是露出一丝笑意来。屠少冷冷地在他头顶上扫过去,手里执的马鞭猛地一抽,鞭风急利。李敏的人都被吓一跳。
卢毓善那是猝不及防,脸上的表情僵住未动,身体更是未能反应过来,很显然要逃不过这一鞭了。在这时候,顺武扑了上来,横身挡在自己主子面前。屠少的鞭风甩过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把他这个魁梧的大汉一鞭子直抽出了一丈远。
看见的人,无疑都在肺底里抽了口冷气。
这鞭子,明显比上回自家小叔在尚书府抽李莹那鞭子更狠辣多了,简直是夺命一样。
明摆着,屠少是看着顺武来挡,才瞬间加重了力气。一方面可以看出这男子的武功之高强,另一方面,可以看出其心思之狠辣。
卢毓善的脸哗地下,都白了,嘴唇哆嗦着,像是发怒,又像是畏惧。
屠少对此仍旧一句话都未说,调转马头,即和其他人一块去救大明的使者了。
后面的事不用细说。待这场暴风雪过去,队伍即刻集齐以后马上继续启程,快速离开这块号称魔鬼三角的死亡地带。接着,与之前等待他们的高卑国护卫队汇合,再过了两日兼程,抵达了高卑国国都。
说到兴洲,那是位于高山里盆地的一个城市,面积广阔,土地肥沃,相传是人类天下最宜居的地方之一。由于高卑国土地固然辽阔,但是,一年四季大部分时间属于冬季居多,导致国内居住人口并不多。据统计,高卑国都兴洲的人口,大约和燕都差不多而已。这已是高卑国人口最多的城市,以全国总人口数目来讲,确实不能与大明相比。
可只从这个数据来看轻高卑,大也不必。高卑有高卑的骄傲。比如高卑人,常年处于隆冬季节之中,在常年对抗恶劣自然天气的斗争中,养成了坚韧耐劳的性格,以及永不屈服的勇气,让高卑的军队,在天下赫赫有名。
高卑国据历史记载,历经过了五个更迭的朝代,如今的高卑国皇室,姓高。对,不是姓卢,更不是姓屠。现任高卑国国王叫高贞。现有具有国王继承权的三个皇子,分别为大皇子高治,二皇子高尧,三皇子高卓。
国王高贞常年卧病在床,皇子年纪都尚幼不能掌权,导致高卑国如今有女系在幕后操控朝政。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无非于高卑国国王的母亲敬贤太后。
别看高卑国像是整年都陷入隆冬的寒冷气候,但是,位于高山盆地里的兴洲,完全是另一番景象。这里夏日清凉,冬季并不过于寒冷,犹如四季如春的天府。
李敏他们一行车马进入兴洲的时候,居然望见了一排开花的梨树。
像这种冬天梨树开花的景象,紫叶等人见都没有见过,纷纷看着都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马维被李敏找来,跪在马车里,听李敏问话。
李敏问:“三爷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朱璃他们后来理所当然被找到了。找到的时候,朱璃率领的百号人马,像屠少的人说的那样,基本被风雪覆盖,一半不幸坠入暗沟,死伤惨重。马维把自己的身体都挡在主子身上,才保全了主子一命。朱璃的爱马在风眼中不幸遇难。
这样可怕的灾难和遭遇,对朱璃来说,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相比李敏和卢毓善都完好如初,损失不大,唯独朱璃和朱璃的人遭到如此重创,说不过去。
马维脸色暗淡,回答李敏的话说:“三爷让奴才传三爷几句话儿,三爷说,首先要感激隶王妃相助之恩,倘若不是隶王妃不计前嫌,伸出援手,恐怕三爷底下最割舍不得的爱将都难逃一劫。此恩三爷势必没齿难忘,记在心头。”
“恩不恩的,本妃是个大夫,要说恩,多的是恩了,三爷也知道,本妃做事多是基于本职,没有什么恩不恩的。三爷此次来高卑,与本妃在一路车程中是同命运,不相互扶持,害了三爷,等于害了本妃。三爷没有以小人之心认为本妃有暗算三爷之嫌,已经很好了。三爷大可不必惦念什么恩情,养伤要紧。”
马维听完她这话,仰看她的那双眼睛,和朱璃一样,都是蒙上了一层复杂。
李敏不喜欢随便和人交换人情。又不是真的可以交朋友的人,界限划清楚,以后恩恩怨怨更好结算,不用在关头上耍尴尬,那真是丑死了。
朱璃伤的确实不是很重,只是不幸的,在脸上挂了彩。话说,朱璃都是大明三大明珠之一,美男子算是一枚的男人了。此次不幸中招,眉角上多了一块伤疤,不幸中的大幸是没有伤到本来已经够脆弱的眼睛。
“三爷说,看东西模糊,问隶王妃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外伤波及的话,短暂的视力下降是有的,只能是养,吃点药,待炎症消退。再说三爷本来就有眼疾,难说是原有的眼病恶化,还是说外伤所致。”
李敏是不会在这方面诓人有违她李大夫的医德。但是,人家听了是不是能听进去是另一说法了。只见马维听了她这话以后,脸色不太好。八成是因为她这话,联想起当初她在皇宫里冷酷无情冲静妃母子俩下手的事了。
有朱璃这个天生的眼疾,朱璃想称王,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李敏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马维那张脸:“好好侍候你主子。”
“奴才知道。”马维躬身以后,退了出去。
比起来马维的愁眉苦脸,年纪还小对新鲜事物猎奇心大的紫叶,进来见李敏时,小脸蛋可是犹如盛开的鲜花一样,快让人误以为是春天来了。只见这丫头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逗李敏乐的,说:“孟旗主刚和春梅姐姐说话了。”
李敏一口茶水没有呛到鼻子里,道:“怎么,你那么希望此事能成,是给你什么好处了?”
“少奶奶,奴婢只是和春梅姐姐感情好,希望春梅姐姐好事能成。”紫叶受委屈似地说。
“你们那点耍小心眼的伎俩,少在我面前耍,都说你们多少回了,屡教不改。”李敏说,“你春梅姐姐要是和孟旗主能成,你自己的好事,不会差,对不对?”
“少奶奶说的是。”紫叶笑嘻嘻的,屈了膝盖。
李敏看她笑脸,只觉得这人,只有相处的时间越长,才知道越是怎么回事。一开始看这个丫头默不吭声的,还以为她性格像春梅,其实久了才发觉,这丫头更像的人是念夏那个风风火火的脾气。
兴洲皇宫里传出信来,说按照规定,让来访的大明使者们,先住在使馆里头,等待国王召见。
李敏他们一行,住进了兴洲城里的官方驿站。
尚姑姑则在到达兴洲的当天,被一辆马车先一步接进宫里去了。
皇宫里,俏丽的雪压着枝头,一只百灵鸟毫无拘束地停在屋檐上像是要张开喉咙歌唱。
美景怡人。说是前段时间,大雪肆虐高卑,天气还很恶劣,可不知道为何这几天,兴洲的天气却是突然转好了起来。这让许多高卑人心里,都冒起了一些微妙的念头。
由于高卑国国王高贞的年纪不大,敬贤太后的年纪,比大明太后的年纪,要小了一轮以上,很年轻的样子。
尚姑姑被人带进宫里时,远远眺望见在院子里散步的贵妇,心头忽然打了一个寒噤,冷飕飕的。
忘了,她都快忘了,这个主子长什么样子了,可分明在再次碰面的时候,什么感觉都记起来了。
“奴婢参见太后。”尚姑姑在贵妇面前跪了下来,直接跪在院子里铺了一层薄雪的石板路上。
俯视她的女子,年纪约四五十岁,保养的好,所以,皮肤保持着年轻,并没有过多的皱纹。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太后,面目慈善温柔,声音也是犹如春风般轻柔,说着:“起来吧,出去这么许久了,难得你还能一眼认出哀家来?”
“那是因为太后娘娘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尚姑姑说,“不像奴婢早就一年老过一年了。”
“瞧你这张甜嘴,想必在大明,一样糊弄过不少人。”敬贤太后说这句话时,跟在她后面的几个贵妇,笑声如铃。
尚姑姑努力想,都想不出这些人是谁,是不是自己以前见过的。
一行人回屋里。
尚姑姑站起来后,才发现院子里还跪了个人。仔细一看,有点眼熟,再看清楚一点,大吃一惊。
雪地里俨然跪了许久的那个人,正是之前在他们面前,显得不可一世的使臣卢毓善。
尚姑姑就此站起来的两条腿有些发软,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太后的屋子里。
敬贤太后对左手边坐着的贵妇说:“熹妃没有来吗?”
“回太后,熹妃说她身子不适,不宜来见太后,恐是被人给气病的,说是见了太后的面,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人回着话说。
熹妃是三皇子高卓的母亲。
高卓现在在雪地里罚跪,自己母亲都求情不得,在自己宫里关门避祸。
敬贤太后听这话,脸上的表情不予置评,回头,对那尚姑姑说:“你跟随你主子多长时间了?”
知道太后问的是她跟李敏的时间,尚姑姑说:“不多不少,半年左右。”
“半年时长,也足以了解一个人品行。外面对她的传闻很多,哀家这里听到的同样不少,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奴婢以为,奴婢那主子,性情倒也是很直率的一个人,所以,对于外面怎么传自己的话,主子从来不放在心头上。”
“这样说,是个我行我素的人了?”突然插进这话的,同样是左手边刚才回答太后问题的那位贵妇。
尚姑姑不得不打量这人两眼,因为眼看这人,必定是太后眼前的红人,否则,怎么敢随便在太后和她说话的时候插进话来,根本都不怕太后会出声斥骂。
见这位身着绛紫皇族颜色服饰的贵妇,面容姣好如月,年纪大概在二十以上,正值一个女子最美的时期,青涩的气息刚退,成熟的风韵稍显。
“尚姑姑大概记不得臣妾是谁了。”贵妇看尚姑姑的目光望过来时,笑着与太后说。
敬贤太后听着好像眉头一提,想起这回事来,嘴角跟着勾了勾,对尚姑姑说:“这位是丽惠郡主。你跟着到大明的那位主子的妹妹。”
尚姑姑猛然身子一凛,是真正才记了起来。
想如今在大明皇宫里,被叫做王绍仪的那个女子,其实是高卑国里一个望族的女子,叫做清惠郡主。郡主的称号,是后来国王特别封的,和自己家族谁是亲王没有任何关系。同理,姐姐由于为国立功,被国王特封郡主,这位妹妹,一样不知道什么缘故,被封了郡主头衔。
尚姑姑仔细瞧了瞧,发现眼前的女子,确实与大明皇宫里的那位,五官上有些不可否认的相似。
丽惠说:“当时姐姐离开高卑的时候,臣妾年纪还小,可能不到三岁,能记起姐姐的事儿很少。眼看,现在姐姐的孩子,都差不多臣妾这个年纪了,真让臣妾深感,姐姐离开高卑的岁月,如梭子一般,难以想象。”
“现在这孩子,究竟算是大明人,还是高卑人,她自己都说不清。”敬贤太后道。
尚姑姑身子又一凛,想,这岂不是在含沙射影地说李敏也是大明或是高卑的身份不清不楚。
敬贤太后接着道:“你主子不管是大明或是高卑人,是嫁给了北燕的隶王没有错。你,可是彻头彻尾的高卑人。”
“奴婢是高卑人。奴婢离开高卑的时候,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身份。”尚姑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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