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离我远点儿!”凤鸾狠狠一甩马鞭子,逼得他后退,然后道:“你什么时候想清楚要跟我说了,再好好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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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日斯兰今天的收获不错,飞禽走兽各种猎物都有,十分丰富。托娅兴致勃勃的用尖刀去剥貉子皮,笑嘻嘻道:“晒干了,回头我要做顶帽子。”
旁边的小太监在分割鹿肉,鹿腿拿来烤着吃,其余拿下去做菜,另外还有各色琳琅美味搭配,当然更少不了醇香好酒。很快,桌面上就不布置的琳琅满目,而小太监们还在不停上菜,瓜果、点心,都快要放不下了。
凤鸾微笑着,但是并没有什么胃口。
郦邑长公主让人倒酒,并不问萧铎去了以后的事儿,只招呼道:“来来来,难得大家团聚一次,今儿多喝点儿。”自己只抿了一口,“我上了年纪,就不陪你们喝了。”
阿日斯兰一连痛饮了三杯,赞道:“好酒。”
托娅笑嘻嘻问道:“哥哥,你今儿算是打赢了吗?”
阿日斯兰嘿嘿一笑,没有回答,免得妹妹说出什么带表妹回霍连的话,----那不过是专门怄萧铎的,不得当真,主要是中原这边不能当真。自己若是真的带走她,估计就回不成霍连了。
郦邑长公主问起一些霍连的事,“你父亲身体可还好?”
“阿爹身体好着呢。”托娅回道:“要不是被另外几个部落绊住了,今年朝觐就亲自过来了。再三嘱咐,要我们好好陪着祖母,不要惹祖母生气。”笑嘻嘻道:“祖母,我听话吧。”
郦邑长公主乐道:“太听话了。”
阿日斯兰放下酒杯,又说起草原部落的事,“年初胡和部出了点乱子……”
凤鸾对霍连的事没有兴趣,心不在焉,由得他们聊天,自己低头随便吃菜,菜到嘴里却是寡淡无味。正在走神之际,王诩从外头悄悄过来,附耳道:“王妃,王爷还一直站在马场上没走。”
不仅没走,简直要化成一尊望妻石了。
凤鸾闻言一愕,继而低头,“知道了。”心下有些埋怨,这人怎么傻乎乎的不知道回去?难道他在哪儿站着,自己就不生气了?有话不好好说,就会生闷气,让他自己慢慢生好了。
王诩迟疑道:“王妃不过去?”
“阿鸾。”郦邑长公主朝这边看了过来,“说什么呢?有事?”
“没有。”凤鸾摇摇头,端起酒杯笑道:“我敬长公主一杯。”自己饮了,又说了点别的话岔开话题,加上有阿日斯兰和托娅凑趣,很快把这一茬揭过去了。
王诩便站在旁边不做声。
哪知道过了一会儿,天公不作美,居然响起了闷雷,还噼啪闪电,众人都不由看了出去。郦邑长公主皱了皱眉,“怎么下雨了。”为了不扫兴,又笑道:“还好已经打猎完了,咱们躲在屋子里吃肉喝酒,也不错。”
凤鸾却有些沉不住气,不时往外看看。
王诩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心下叹了口气,又折身跑了出去。
外面渐渐响起了哗啦啦的雨声,切切嘈嘈,雨水密密麻麻的打在窗户纸上,似乎越下越大了。等到王诩再次跑回来,已经成了一个落汤鸡,狼狈道:“王妃娘娘,王爷还在外面没走。”
他故意大声说出来,让人听见。
郦邑长公主不由诧异道:“老六一直都没有走?”当即叫人拿伞出来,然后朝凤鸾道:“拌嘴归拌嘴,让人淋雨生病了可不行,你快去,明儿他还要上早朝呢。”
“是。”凤鸾拿着伞,提裙快步出去了。
王诩跟着她出去,走到院子门口,能够隐隐看到远处山坡下的萧铎时,便停住了脚步。二人世界,当然不适合外人掺和进去,等着便好。
凤鸾一路提裙,一路走,一手还撑着碧绿的竹柄油伞。
萧铎站在大雨里面,没有表情,原本绛紫色的袍子全部被淋湿,成了深紫色,衬着他背后的层层乌云,迷雾蒙蒙的水汽,透出一种难以言语的萧瑟凄凉。
凤鸾走不快,好一段赶路才到他的面前。
她将伞高高举起,撑过他的头顶,不免嗔怪道:“下雨了,你都不知道躲一躲?淋湿了,回头染了风寒怎么办?”
萧铎冷冷道:“你不是要去霍连了吗?还管我做什么?有表哥陪着。”
“你有完没完?!”凤鸾恼了,伸手拉他,“别发疯,快点跟我回去换衣服,洗个热水澡,再把头发擦了。”雨水有密又急,弄得她的衣服、袖子、鞋子都湿了,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催促道:“快点走啊。”
萧铎冷眼看着她,心里狠狠的唾骂自己,好歹也是大男人一个,居然为了一个小女子要死要活的!人家跟着表哥走了,就在这儿憋着一口气站着,想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再也不回来。
----没骨气的东西!
“你走啊。”凤鸾急了,浑身湿哒哒的真不好受,“你不走,我走了啊。”
萧铎还是一动不动的,抿了薄薄的嘴唇,眼睛里是止不住的青色电光闪烁。
凤鸾只是赌气的话,哪能这种时候真的撇下他走?偏偏力气小,又拉扯不动他,气急了,只能跺脚道:“行,大家在这儿淋个透心凉好了。”
萧铎在心里对自己说,够了,不要在这么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下去了。
----是生是死,是死是活,问清楚也好有个了断。
“阿鸾。”萧铎沉沉问道:“你恨我吗?”
凤鸾正在没好气跺脚,抬头皱眉,“恨你,恨你,恨死你了。”看着自己滴滴答答直流水的衣袖,“回头我要是得了风寒,都是你害得!”
“今生我对你不错,你可能不恨我。”萧铎这一刻,他的眼眸比乌云密布的天空还要浓黑,和雨水雾气一样迷蒙,闪着闪电一般的霹雳光芒,“但……,前世呢?”
前世呢?前世……!
一道青色电光忽地劈开闪出,好似要把天空分裂成两半,紧接着,便是一阵“轰隆隆”的巨雷响声,简直足以震天撼地!
而凤鸾,好似被那道惊雷给劈中了。
她全身僵硬,目光却是出奇的清亮刺人,死死看着萧铎,那一瞬间……,根本没有办法掩饰情绪,后面再掩饰也是无用了。
“你记得前世,对吗?”萧铎身上的紫色袍子,在灰蒙蒙青色的天光下映照下,仿佛成了黑色,衬得他眉目凌厉,而眼底深处却是一抹摇摇欲坠,“阿鸾,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恨我吗?”
凤鸾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仿若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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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肃王的事终于尘埃落定。
在萧铎的引导下,不少臣子也看出了皇帝真意,有人开始为肃王辩解,----但不论如何,他都逃不脱亲手斩杀兄长的恶名。
皇帝夺了肃王的王爵,降一等,成了肃郡王。
如此一来,废太子萧瑛已经死了,肃郡王和安郡王爵位被降,且明显已经失了皇帝的欢心,而后面的皇子要么年纪小,要么刚刚长成手无实权。于是端亲王萧铎和成亲王萧湛,在诸位皇子之中变得最为出挑。
----成为下一任储君的风云人选。
京城里各种流言都有,特别是在萧湛处理完外面水患回来以后,皇帝又颁旨嘉奖了他,让他一时间光芒万丈、风头无二。萧铎和萧湛比起来,出身差了点儿,身后没有高位的嫔妃支撑,而萧湛身后有秦德妃和秦太后、秦家,加在一起挺有分量的。
因而流言传啊传,渐渐变成了萧湛要成为下一任太子。
这种说法,固然有众说纷纭的成分在里面,更多的则是秦家推波助澜,----在太子和肃王倒台以后,秦家人隐藏多年的心思开始活动了。
秦德妃为何要从小抱养一个萧湛?当然是为了下一任潜龙。
这些风言风语啊,凤鸾这个端亲王妃当然也听说了。
不过她却没有心思讥讽秦家的痴心妄想,也没功夫去提醒萧湛,不要和萧铎作对,除了不方便插手以外,还有一则,----她还欠萧铎一个答案。
恨吗?前世毋庸置疑,肯定是恨的,而且是难以抑制的滔天怨恨。
----但是今生呢?
凤鸾无法回答萧铎,因为就连她自己也有点弄不清,今生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什么心情,将来又有何打算?似乎……,太复杂了。
自己的情绪掩盖在那些娇嗔软语之下,已经难辨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