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客厅,却没有见到陈红熊,而是另一个憎恶程度丝毫不输六王爷的男人,杨策,正是当年在黄浦江游轮上一照面就让赵甲第吃过闷亏的大猛人,武力值很变态,四岁起就开始站桩,这辈子就只做过习武一件事,跟赵家大宅里的黄凤图是一路人,凤毛麟角,他是一名孤儿,被杨青帝收养,成为半徒弟半义子的角色,那一年惊涛骇浪,杨青帝不愿接受陈家的恩惠怜悯,死于大风大雨,杨策就倒戈,脱离杨氏帝国,成为杨青帝同父异母的兄弟陈红熊门下走狗,蔡言芝如果不是跟杨青帝学会了隐忍,早就将这个忘恩负义的人做掉。陈红熊步步为营,试图将接手兄长基业的蔡言芝纳入体系,蔡言芝何曾不是在等着陈家破败,双方都在等一个最佳时机罢了。见到蔡言芝,杨策恭敬喊了声蔡姐,然后递给她一个手机,说陈爷在等你打过去,除了这个手机,一切通讯设备都失效。蔡言芝接过手机,拨了号码,冰冷道陈红熊,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红熊这一次语气也冷淡了许多,不转弯抹角,道:“除了杨策,还有几个你没发现的狠人候着,只不过他们不是针对你,我是替赵甲第那个王八蛋准备的,说实话,嫂子,你今天如果不来,我还不会朝他出手,但你一旦出现在那栋房子,我就不会再给他机会了,我不会天真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潜在对手不断壮大,这类对手,早死一天,我就多活一天。再者,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赵三金一晚上就让我四个女人人间蒸发,这口气我忍了很久了。马上就会有人给赵甲第送消息过去,他如果不敢来,我想你会失望,这就足够,他还能继续当他的金海太子爷,只不过能当几天就不清楚了。如果敢来,命我不敢要,但好歹要他留下一个终生残疾。嫂子,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我会绑架一个看似无足轻重的韩道德?答案简单也不简单,我要让齐冬草那个危险女人走到无路可退的绝路上,也许赵三金入狱,她和赵甲第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她所作的一切,只是为了她的家族,赵甲第比我想象中来得聪明,竟然没有疯掉,还有条不紊躲在幕后运作,这就让我刮目相看了,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让他如意,韩道德一死,他和齐冬草的关系,才算是走到了尽头,因为哪怕是我出的手,齐冬草一样有着不可推脱的关系。这样的齐冬草,才是能够让我们利益最大化的合格盟友。说这些,想必嫂子也该知道为什么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呵,是怕你打我啊。你呢,别急着生气,安静等着看赵甲第会不会当一个傻子吧,我想他十有***是不会出现的,不管结果如何,这次都是赵甲第输了,一败涂地啊,挺可惜的,如果他不是赵太祖的儿子,嫂子有好感的男人,我挺喜欢这家伙。对了,嫂子,你可别做傻子,杨策有多大的本事你知道,就算他不是你对手,但那房子里可有不少高手,有我花重金聘请的,也有纳兰王爷那边请来的,你赢不了的。那边有好茶叶,是杭州龙井村十八棵老茶树上采下来的特供,嫂子可以煮一壶茶,过了今天,大家就相安无事。晚安。”
心狠还需手辣去映衬着,否则就只能是眼高手低的纸上谈兵,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一个六王爷的原因。
蔡言芝握住手机,面带浓郁杀气。
被赵甲第私下称作面瘫男的杨策面无表情站在一旁,轻轻“提醒”道:“一等一的好手有五个,另外一栋楼里还有个纳兰长生身边不出山很多年的老怪物。蔡姐,你还是喝茶吧。”
蔡言芝开始拿出茶叶煮茶,头也不抬,问道:“杨策,这么下作,你到底图什么?”
杨策生硬沉默。
半个钟头后,煮了茶却不喝的蔡言芝再度开口:“你说他会不会来?”
杨策这一次没有闭嘴,只不过给出的答案跟他的人一样无趣:“不知道。”
半个钟头。度日如年。
这种感觉,上一次还要追溯到01年。一晃眼,就将近九年了。
杨策看了下时钟,竟然主动开口问道:“蔡姐,你希望他来还是不来?”
蔡言芝望着茶杯,轻轻道:“记得去年他有次教小果儿素描的时候,听到他跟小果儿聊天,他说看电视剧电影什么的最憎恶女主角一旦被反叛抓住,威胁放下武器主角就真的放下,太傻13了,明摆着板上钉钉要一起挂的,死得冤枉,他说要是主角,就二话不说把反叛角色一枪崩了,如果真爱她,就好好活着,挂念她一辈子,要不就来个自尽,这也比放下武器来得爷们,所以我想啊,他多半是不来的,但他一定会记着这个仇,等给他老子力挽狂澜了后,才开始对付陈红熊,其实,这样的赵甲第,我并不失望,陈红熊说到底并不懂女人,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都太花瓶了。不过韩道德这步棋,的确是他走对了,我现在只希望那个显老的男人别真死了。”
杨策犹豫了一下,道:“明天以前都不会死。”
蔡言芝笑了笑,“挺像陈红熊的做事风格。”
房外不远处,传来异样声响。
蔡言芝几乎同时,身形暴起,如同鹰隼起伏,若非是杨策,恐怕就要直接毫无悬念地当场挂掉,杨策身形退了几步,平静道:“蔡姐,你要杀我,不难,但拖住你几分钟,足够了。而且,如果你肯等一小会儿,我会给你这九年以来我一切所作所为的答案。”
蔡言芝望向门口,有些失神,呢喃道:“这个笨蛋!”
短短五分钟。
漫长如五辈子。
尘埃落定。
这期间蔡言芝数次寻求一击毙命的时机,可杨策都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杨策终于如释重负,望向蔡言芝,缓缓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等杨爷希望的那个人出现,他零一年临死前跟我说,‘杨策,我死了后,你就盯着陈红熊,不需要做什么无间道,我想以后终究会有一个男人会闯入言芝的世界,多半会是以陈红熊对手的姿态横空出世。但这个人,必须有能够保护她的本事,否则死了就死了,不需要惋惜。等到你确定他有这个资格,就是你离开陈红熊的时候,你欠我的人情,还给他就是了。到时候提醒他一声,清明陪言芝一起给我敬酒。哈哈,希望别让我等太久。最多十年,老子可还要投胎的。’”
蔡言芝红了眼睛。
大门缓慢推开。
蔡言芝潸然泪下。
一个男人,自嘲有两把枪的年轻男人,瘸了一条腿,鲜血布满整条大腿,一条胳膊下垂,滴着了门口一地血液。脸上挂着灿烂的笑意,印象中,跟黄浦江游轮上那回如出一辙,比哭还难看。只是那一次,他没能始终站在她身前,而是被杨策甩了出去。这一次,他却来了。在千岛湖畔,他说,这辈子总有一天要站在那个叫蔡言芝的女人身前,而不是站在她的身后喊蔡姨。今天,他做到了。代价是挨了两枪。
他身旁,一位气焰威猛如金刚的古稀老人,麻衣麻裤,踩着一双布鞋,一柄独臂刀,武夫无双。
杨策神采奕奕。
离开房子的时候,是蔡言芝背着这个脑袋一直很聪明却偶尔很笨的家伙。
他昏昏沉沉,染了她一身血迹,却咬牙逞强道:“口袋里有烟有打火机,姨,替我点上?”
泪水布满那张绝美脸庞的蔡言芝却没有抽泣哽咽,而是柔声道:“以后有的是机会,乖,别说话。回头姨给你出气。”
她背着他。
走入夜幕。
这以后,这个肯赌上命的年轻人,她的男人,注定再难锦衣夜行素袖藏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