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一道血迹骤然喷射在四扇朱红色双交四椀菱花槅扇门上,顺着夹纱缓缓流进交错的棂条间。
这是东华门内皇太子宫中最后一个黄门内侍的血。
槅扇被人一脚踢开,冷冷的夜风灌进来。
屋内素朱漆床上床敷、床裙皆为正红,其上坐着一个女子,大袖长裙,绛罗霞帔,梳两博鬓,头戴十八株花钗冠。
年少秀丽,却容颜肃穆,神情威严。
她看着来人,冷冰冰的脸上没有半点诧异。
这是今夜方大婚的东宫太子妃傅念君。
此时外头的天上正落着层层雾雨,可一向巍峨阴暗的皇城在今夜却格外明亮,大内宣德楼五门上的金钉朱漆,砖石间甃的围墙上的龙凤飞云图案,都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
大宋皇城,在今夜染上了一层血色。
漫天的喊杀声传进傅念君的耳朵里,她直视着眼前一个穿深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提着的长剑染血,犹如地狱爬出的恶鬼。
她等来的不是自己新婚的夫君。
那人将手里的东西随手甩在还布置着花生、红枣等干果的榉木月牙桌上。
傅念君向那被丢在桌上的东西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成了惨白。
提着剑的年轻人却看着她笑了,“刚拜堂的太子妃,立时就成了寡妇,这滋味不好受吧?”
她认得他。
周绍敏。
淮王嫡长子,封纪国公,除右羽林卫将军。
少年罗刹,玉面修罗,正是他,一手主导了这场血腥的政变。
而看着桌上自己夫婿头颅的傅念君知道,一切都快结束了。
周绍敏取得了这座皇城,他也将得到大宋整个天下。
她默默站起身,用自己手边大红的盖头包覆住尚且死不瞑目的夫君,她抬起高傲的脖颈,花钗冠上的流苏微微晃动,只对着周绍敏淡淡道:
“恶紫之夺朱也,天下必乱。”
穿着紫色锦袍的周绍敏勾起嘴角,白玉般秀美的脸上有着难言的狰狞。
朱是正色,紫乃间色,傅念君指他即便夺宫,也难成正统。
夺朱非正色,异种亦称王。
周绍敏大跨步走到傅念君身前,狠狠捏住她纤秀的下巴。
眼前的小娘子明眸善睐,神情却坚定无畏,与她娇弱的外表形成极强烈的反差。
她唇上的一抹胭脂灼得人眼睛发红。
周绍敏突然笑了,“可惜这样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今日就要命丧黄泉。”
傅念君紧紧咬着下唇,神态虽娇弱,却仍然保留着自己最后一丝勇气:
“那就请你赏我个痛快!”
“好个刚烈的娇娥,只可惜你那贪生怕死的父兄早已经给我磕了几百个响头,连胯下之辱都能忍受,只求我饶他们一命,都是姓傅的,还真是不一样啊!”
他手里的力气又重了两分。
傅念君瞬间变了脸色,他这样侮辱自己的父兄,她本该出言反驳,但是心里却又清楚,父兄做出这样的事,她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她一直都知道,父兄眼里最重要的,只有权势名利。
周绍敏的拇指缓缓地在她的红唇上摩挲过,脸上带着几分讥诮。
傅念君一口狠狠咬住他的拇指,周绍敏吃痛松手,同时又感觉到一股力抬起了自己的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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