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不久又骗了我的钗子到镇上赌去了。”
阮小二笑了下,划开船,对着众人说道:“我这兄弟,甚是好赌管不得骂没用,只能任他去了。”
吴用笑着接道:“五郎还是老性子。”
阮小七也在旁边插了句,“赌就算了,关键是一直输,连累的我和他一起也输得精光。”
这兄弟三还真有意思,虽然还没看过那五郎,但听他们说的,已经了解差不多了。
倪溪在旁边听的有趣,没有看到吴用的嘴角微微上扬。
两只船又划了半个时辰,已经到了镇上,只见独木桥下一个汉子正在解船,那汉子生的身强体壮,眼似铜玲,头戴一顶破头巾,鬓边还别着一枝石榴花。
看见众人,他站起身来,面带笑容,露出胸前青郁郁的一个豹子刺身。
“原来是教授来了,许久未见可好?”
“小生一切安好,”吴用一眼看见他手里拿着那两串铜钱,笑道:“五郎今日可是得了彩头?”
“运气罢了,”阮小五乐的眉开眼笑起来,“走,咱们几个去镇上喝酒。”
吴用看外面天色已经是傍晚了,他去无所谓可是倪溪怎么办,况且酒馆人多眼杂,说话也不方便。
便说道:“小生今日与阎娘子有事相求,不如买些吃食回去一叙更好?”
三兄弟应了,几人去镇上买了些鸡鸭肉,熟牛肉回来,划着船,直接到阮小二家去了。
阮小二的老婆热情的接待了吴用倪溪两人,众人在他家的水亭坐着。
吴用把倪溪介绍给了三兄弟认识,只说她是那大户人家的厨娘,做的一手好菜之类的话。
倪溪默不作声,附和了两句之后便去厨灶帮着阮小二老婆一起做饭。
阮娘子原本很不自在,倪溪是客人,又长得美丽动人,跟天仙似得,对着她说话都情不自禁要轻声细语,又怎么好意思让倪溪帮忙呢。
倪溪也不拘束,笑意盈盈的说了几句后就主动帮忙了,阮娘子说不过她,又看她确实做起饭菜来手脚麻利,精巧细致,也就由着倪溪去了。
两人边忙边聊。
之前看阮小二那副怕老婆的模样,还以为阮娘子多么的凶恶,谁知见了面才发现阮娘子哪有说的那么恐怖,顶多比一般的小娘子看起来更加爽朗些。
两人聊着聊着就聊到吴用身上去了。
“教授原来在我们这的时候,好多小娘子喜欢呢,有个小娘子天天从他门前经过,就是为了多看教授一眼,听说还有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寻死寻活的要嫁给教授……”
这秀才的女人缘不错啊。
倪溪忍住内心的酸意问道:“后来呢?”
阮娘子笑了声,“后来啊,教授全给拒了去!还说什么一心只读圣贤书,不愿被分心之类的话把人打发走了,那小娘子走的时候哭哭啼啼的。”
倪溪嘴角弯了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对了,教授与阮阿哥三兄弟是如何认识得呢?我观他们……”
阮娘子边烧火边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我家那人五大三粗的,教授却是一个斯文的读书人,他们几人怎么还能关系不错?”
倪溪不好意思的笑笑,阮娘子说的就是她想问的,只是她不好说出来,但心里却是好奇的,或者说她对于吴用,总是忍不住想了解的多一点,关于他的一切。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阮娘子满不在乎的道:“我家那浑人啊,年轻时不懂事与两个兄弟在江湖上混荡了些时日,虽然如今家里还是一贫如洗,可在江湖上因为重情重义还是有点名声,被人叫做立地太岁阮小二,他的那两个兄弟你也见过,一个叫做短命二郎阮小七,另一个叫做活阎罗阮小七。”
正在炒菜的倪溪手一僵,很快又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模样。
“那后来呢?”
阮娘子没有注意到倪溪的异状,继续说道:“后来我家那浑人不小心惹上了官司,他又不通文墨空有一身力气,多亏了教授从中周旋才免了罪责,也因此,他们关系甚好。”
倪溪勉强撑起一丝笑容,“原来如此。”
难怪今天遇见阮氏三兄弟的情景让她不知道为什么老感觉到熟悉。
仔细一回忆,这不是智取生辰纲里吴用请阮氏三兄弟出场时的情景吗?
还有昨日吴用问自己的问题。
她的心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坠落……
再说那边的吴用,与阮氏三兄弟坐在水亭中,四人叙了一会儿旧后,很快说到了正事。
“恐怕要让教授失望了,若是平时,别说要数十条十几斤重的鲤鱼,哪怕是要几十条,我们也能给教授你弄来,只可惜……”
阮小二摇头嗟叹了会儿,“如今你便是要十斤重的,恐怕我们也很难给你寻到了。”
吴用面露惊讶,“怎会如此?小生看这湖泊甚大,怎么会没有鱼?”
阮小七冷哼一声,将杯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还不是那梁山泊的贼人害的。”
“这等大鱼以往我们可以从旁边的梁山泊里捕捉来,可现在,被那伙人强占了,不容打鱼,绝了我们的衣食饭碗。教授你既然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我那渔船里刚好还有数尾五六斤重的鲤鱼,你走的时候拿去吧!”
吴用摇头,“走时那财主说了,非得十几斤重的鲤鱼才可,价钱多少都行,就是不能用小的。”
众人一时之间默默无言。
吴用又问道:“官府没有去管制吗?”
阮小二苦笑:“如何管制,那伙强人人多势众,如今听说又来了个东京教头,叫甚么豹子头林冲,武艺高强,邻连官府来了都吓得屁滚尿流了,更别说管制了。”
吴用不由得露出了羡慕之色,“这群人倒是快活自在。”
“可不,”说起他们,阮小五两眼发光,“不怕天不怕地,也不怕官府,穿金戴银,大口吃肉,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不过很快,他又沮丧起来,“若是不是听说那为首的头领白衣秀士王伦心胸狭窄容不得人,我们兄弟三人早就去了,只可惜……”
吴用听后身体一震,大惊失色道:“你们怎能如此想法,那伙人做的都是反抗官府之事,弄不好要吃官司的,学他们做甚?”
阮小二啐了一下,不屑道:“官府昏庸,朝廷又不作为,该抓的不抓,不该抓的全抓了,有什么好怕的。”
他叹道:“可惜我们兄弟三遇不到那识人慷慨地英雄豪杰,白白辜负了一身好武艺。”
吴用震惊的神色收敛了去,正色道:“此话当真?”
“天地可鉴!”
阮氏三兄弟异口同声答道。
吴用突然笑了起来,温文尔雅。
“实不相瞒……”
…………
众人吃过饭后,天色已黑,倪溪当晚便和吴用都歇在了阮小二家中。
阮小二与吴用两人一个屋子,倪溪阮娘子还有阮小二的女儿三人挤着睡了一晚。
半夜,月朗星疏,因着心里有事,倪溪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勉强入睡了。
第二日一早,倪溪红着眼起来了,吃完晚饭,和吴用一起与众人告别,便离开了。
从吴用脸上的神采奕奕以及临走前与阮家三兄弟彼此眼神间的某种默契,倪溪便知道他的目的达成了。
她心里微微发苦,很想问问吴用有没有想过两人的将来有没有想过他那么做之后她会怎样?
但最终,倪溪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她默默的与吴用一起回去,路上,吴用也发现倪溪似乎沉默了许多。
“可是身体不适?”
面对吴用的关切,倪溪默不作声,只是摇了摇头。
吴用只当倪溪还在生气有事瞒她,也没有多想。
再说两人回去后,没过几天,阮氏三兄弟也到了晁盖庄子。
吴用,晁盖,刘唐,阮氏三兄弟六人共同焚香说誓后,没过多久又有一好汉投奔,江湖人称入云龙公孙胜,七人一拍即合。
公孙胜带来一个好消息,这生辰纲将从黄泥岗路过,晁盖又推荐出了个人来,那人名唤白胜,江湖人称白日鼠,是一闲汉,恰好住在离黄泥岗十里远的安乐村。
众人商议着这夺取生辰纲的计划,各说纷纭,晁盖最为直接,“咱们冒充强人抢了便是,何须这么多废话。”
公孙胜犹豫道:“这样一来那些人岂不是看见我们相貌了?”
到时候官府一画像,就无处可逃了。
刘唐瞪着眼道:“哪来这么麻烦,一块杀了便是。”
阮氏三兄弟也觉得可行,他们自持武艺傍身,还会怕那些官兵不是。
正要这样决定下来的时候,吴用突然皱眉道:“不可。”
他对着众人解释道:“这生辰纲本就是送与蔡太师,若是他知道生辰纲不仅被抢,护送的人全部死于非命,恐怕会颜面尽失大发雷霆,到时候若是命令严查下来大家迟早会被泄露了踪迹,被抓后可是要治罪砍头的。”
众人一寻思,确实如此,便问道:“那该当如何?”
吴用凝神思索了片刻,朗声说道:“小生有一计……”
倪溪这些天来一直闷闷不乐,她有心想要劝吴用不去做那大事,可又不知道如何相劝。
难道说她知道他们要去夺取生辰纲,而且后来会被发现?
吴用那么聪明,可能首先会怀疑她怎么会知道的,毕竟那事那么隐秘。
而且,就算吴用不怀疑她,就真的会听她的劝不去吗?
未必见得。
从那次吴用喝醉后不小心吟的那句诗就可以看出,他心怀报负,绝不会安于室做个平凡的小人物。
这些天吴用似乎很忙,白日下学后没有回来而是径直去了晁盖的庄子,每每傍晚才归,且归来时面色红润,神采飞扬。
他们,在计划了……
她能做什么?这是她自己选择的,早就知道吴用会去夺生辰纲,她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快的让她措手不及……
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虽然吴用对她依然温柔备至,依然体贴关怀,可倪溪还是有种虚幻之感,不知道眼前的幸福还能持续多久。
吴用上了梁山,她呢?又该何去何从。
时间一点点的逼近。
终于,这天下午,吴用吃了饭后叫住倪溪。
他温柔说道:“小生有个亲戚去世,等下要去那边帮忙三日,提前与你说一声,免得你担忧才好。”
倪溪收拾碗筷的手一顿,抬起清澈的眸子,看向吴用。
“什么亲戚,家住何方?怎的不听你以前提起过?”
吴用温柔的神色不变,没有丝毫波澜,“是一个远房表叔,家住安乐村,来往的少罢了。”
“既没有亲近得血缘关系,何必要那么久,明日回来就行了。”
倪溪轻轻一笑,柔柔说道:“奴今日买了些排骨等你明天回来做与你吃可好?”
你快答应,快答应啊!
倪溪在心里祈祷着,她的目光露出了隐隐得哀求之意。
吴用一愣,然而他只是深深的看了倪溪一眼,他的眉宇间自信洋溢,潇洒从容。
只听他低沉出声:“不急,三日后小生回来吃也是一样的!”
他拒绝了。
吴用确实有成功的自信,他的计划□□无缝,谋略无双,他也确实成功了。
然而成功后面伴随着的是失败,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倪溪身子倒退了一步,凄凄一笑。
许久,她的嘴唇动了动,“奴有件趣事想讲与教授听。”
吴用微笑,“你讲吧。”
“奴那日见得晁保正只觉得保正甚是英武不凡,又听闻他乐善好施庄客极多,多到连保正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哩,”
“听说有次有个庄客就在保正面前,保正却不识得那人是谁……”
倪溪轻声细语的说道。
吴用的脸色一变,忙追问道:“娘子从何得知这些?”
吴用是个聪明人,他听懂了。
在原著中,他们夺取生辰纲是成功了,可在这个过程中,却有一个致命的漏洞。
晁盖被人认出了,那人名叫何清,有一个叫做何涛的官吏哥哥,何清曾做过一段时期晁盖的庄客,然后面对面晁盖却没有认出来。
第二个,便是白胜。
无双智计,因为何清,功亏一篑,众人星夜上梁山。
既然阻止不了,她能帮的,只有这里了。
倪溪相信,以吴用的聪明知道了后,肯定会想出办法来的。
她笑了笑,“忘记是哪个人说的了,奴恰好在旁边就记住了。”
果然,吴用神色凝重起来:“多谢娘子。”
倪溪作出疑惑的模样,“教授何出此言?”
吴用清亮的眼眸直直看着倪溪,眼底带了一丝探究之意。
“今日才发现,娘子聪慧过人。”
倪溪静静地垂下眼眸,“教授说笑了。”
吴用看她的目光有些幽深,过了会儿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清浅温柔的笑容。
他的声音徐徐传入倪溪耳中。
“不管娘子如何,小生只要知道是你,是小生的心悦之人,就好!”
倪溪的眼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