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推开,关孝章走了进来,余素贞坐在梳妆台前,打开秀发,微微垂眸,低声道:“老爷。”
关孝章走过去,坐在对面的椅子里,“家里怎么样,爹娘身体还好吧?”
余素贞从桌上拿过一封信,递给他,“爹给你写的信。”
关孝章接过,打开,看了一遍,父亲在信里把他一顿痛骂,如果自己一意孤行,二老要亲自来坐镇。
余素贞瞥见丈夫蹙眉,似乎不虞,手放在膝上,垂头坐着不说话,关孝章把信放进信封,随手扔在桌上,开门见山,“素贞,如果你我都同意离婚,爹娘他们也就没有话说,我想知道你对离婚的看法,你是怎么想的?我们被不幸福的婚姻捆绑住,你觉得幸福吗?我们应该有新生活。”
余素贞低声问;“跟我离婚,你要娶那个女演员?”
“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里出了点变故,大学没有念完,演电影为了生存,她人很善良,抚养弟妹,吃了不少苦。”
关孝章也不隐瞒。
早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余素贞还是乱了方寸,她茫然抬头,颤声说:“孝章,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这些年你娶几房姨太太,我从没阻拦过,你喜欢那个电影演员,做你的姨太太,或另置外室,我都没意见,我嫁到关家,可有什么错处?你要休了我?我离开关家就能幸福吗?我能有什么新生活?”
关孝章一时语塞,准备好一肚子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发妻嫁给自己,替自己侍候父母,教养女儿,乡下地方离婚,女人一辈子没有任何前途,闲言碎语,吐沫星子能淹死人。”
“她知道你家里的情况,有妻妾子女?”
余素贞不能理解的是好好的一个姑娘,那么多好男人不嫁,非要跟一个有妻妾子女的男人。
关孝章尴尬了一下,“知道。”急忙解释说,“你别误会,她没叫我跟你离婚,她是读过书的,接受新思想,断然不肯给人做妾,是我不想辜负她,想给她一个名分,对她负责。”
余素贞暗想,善良破坏别人家庭,孝章一口一个对她负责,那么自己呢?就不需要负责吗?
既然已经开头,关孝章只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素贞,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替你打算好了,离婚你别回乡下了,我给你买一处房子,给你足够的钱,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他说完,等她回答,余素贞心寒,她求一个空名分,现在他连这个名分都吝惜给自己,良久,方说:“我跟你离婚,琼枝怎么办?琼枝长大找不到好婆家。”
“我们离婚,琼枝当然要留下,她是关家的人。”
这个男人一切都想好了,只把发妻扫地出门,让她母女骨肉分离,一个母亲离开孩子,冷酷残忍的话这男人却能平静说出来,她浑身抖着,一咬牙,“我不同意离婚。”
关孝章没想到这个一向软弱的女人态度强硬,不答应离婚。
心头火起,眸底闪过一抹冷光,眼睛看见桌上的书信,火气又往下压了压,闹僵了,惊动父母出面,事情更棘手了。
关琼枝躺在床上,听见走廊脚步声,细听是男人的略重的脚步声,这层楼除了堂兄就是父亲,堂兄的脚步声她熟悉,这个陌生的脚步声,一定是她父亲的,随即隔壁母亲的卧房门响,父亲进了母亲的卧房。
隔壁房间隔音很好,听不见父母的谈话声,关琼枝担心母亲,翻来覆去躺着像烙饼似的,直到夜深了,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清晨,隔壁的开门声响,关琼枝一下醒了,听见是父亲离开了,她爬下地,走去母亲的卧房。
母亲已经梳洗穿戴整齐,坐在床边,不知想什么,女儿走到跟前,余素贞方抬起头,“琼枝,起来了?”
关琼枝观察母亲的脸,母亲似乎跟平常一样,可她发现母亲好像眼睛红了,昨晚一定哭过了,“娘,你怎么了?父亲欺负你了?”
她想说父亲逼着你离婚了,怕直白伤了母亲,临时改口。
余素贞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欺负,他确实欺负她,欺负她乡下女人好糊弄,她心软,好说话,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掩饰地说:“没有,你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你父亲说过几日给你联系学校。”
餐厅里已经摆好早饭,关孝章下楼时,关家人已经等在桌上,随后余素贞母女下楼来,吃饭时,气氛有点沉闷,无人说话,二姨太瞄着太太的脸,昨晚老爷歇在太太屋里,她心里泛酸,老爷自从迷恋上柳玉婷,没进过她的屋。
众人各怀心事,关孝章吃完,接过女佣递给来的湿毛巾擦手,扫了一眼余素贞,余素贞穿着半旧的衣裙,白皙的手腕带着一副老银镯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姨太太,穿戴光鲜,二姨太手腕的赤金镯子黄橙橙明晃晃的,三姨太戴的玉镯,一水绿,也觉得有些看不过眼,这样出门丢自己的脸,离婚也让人戳脊梁骨,不善待原配,对余素贞说;“没事上街扯料子做几套衣裳,买几样首饰,这里不比乡下,出门还是要用的。”
回头对站在一旁的管家陈伯说:“账上支五百块钱给太太。”
老爷张口就给五百块钱,二姨太管家,没通过二姨太,二姨太不满,嫉妒老爷对太太母女出手大方,关家宝听见买东西不带自己的份,扔下筷子,理直气壮地站起来,“父亲,我也要买新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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