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张画师送来的图放在案上,看了眼从一进大理寺就拌嘴至今的二人,说道:“今日的现场,有几个地方让我十分在意。把你们两个连夜叫来,正是想要与你二人讨论一下这件事。”
“现场疑点?”王君平重复道。
“嗯。”唐玄伊起身,也缓缓走到案前,负手说道,“程牧的白骨是在三日前被小贼发现,变成白骨的原因是被旅店的狗所食。”
“是这样没错。”王君平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几只平日里看起来不会随意攻击人的狗,为何会吃下一个人,而且据贼人供述,还是吃的如此狂肆?”
王君平陷入沉思。
秦卫羽也想了片刻,说道:“曾也听过有家犬食人的案例,其实家犬一向不会有如此野性,大多是主人死在家里,家犬太久没有饭食,饿死前最后的本能驱使它们食下主人骨肉罢了。”
唐玄伊道:“确实。那几只犬今日见时瘦骨嶙峋,该是饿了不少时日。因为近日京兆府的人都有喂食,所以有所收敛,我靠近他们时,并未感受到野性,反而十分温顺,只是偶尔有人经过时,它们会吠几声,以做警示,然后就缩回角落。看起来并不像攻击犬,只是起到报信儿作用的看门犬,其实胆子甚小。”
王君平恍然大悟。
“一般来讲,主人是不会活活饿死自己家看门犬的。如此,关键点就在于平日里给家犬喂食的主人去了何处。”秦卫羽伸说道。
“这可难办了,这家人就像是犯了事儿藏起来似的,和京兆府一起找了几日,愣是一点线索没有找到,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王君平叹气,眸子一转,一点点睁大了眼,“难道……”
话没说完,一个身形瘦小的仵作前来政事堂,长揖后说道:“小人是替沈博士带话,请各位前往往生阁一趟。”
“知道了。”唐玄伊微仰头,“去一趟往生阁大概就都知道了。王少卿,别忘拿上卷宗。”说罢,便迈步离开。
王君平与秦卫羽相互看了一眼,也急忙跟上了唐玄伊。
……
往生阁里,灯火通明,大门却紧闭着。
仵作替诸位官人推开门,一缕掺杂着些药草与死亡气息的味道纠缠而出,因添了香料,不难闻,但却森冷冷的让人难受。
门的这面,放着六七张超越一人长宽的黑曜石案桌,其中六张案桌上摆着骨架,因被下水煮过,所以已经看不到暗红。五具白骨没有头颅,只有身上不完整的四肢骨,头骨盆骨等皆消失不见,白骨长长矮矮,形态不一。另有一具白骨身上骨头完整,与其余四副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念七正椅坐在其中一个案桌的一角,手中拿捏这一个带尖儿的碎骨,正眯着眼将其对着烛火来回查看,专注劲儿竟然都没听到有人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沈念七才稍稍将碎骨放下,可一抬眼,竟看到几个大男人杵在自己面前。
“啊……”沈念七吓了一跳,手上碎骨登时掉落。
唐玄伊直接伸手接住,然后拉过沈念七的手,将碎骨放回她的掌心。
“谢了!唐卿!”念七潇洒一笑。
一股特别的气氛扑面而来,一把就贴在了唐玄伊冷若冰霜的脸上。
王君平与秦卫羽脸上透着似笑非笑的八卦神情,待受了唐玄伊一记冷眼后,两人又迅速摆出了肃穆的神情,肃穆得甚至有些过了。
沈念七忍不住浅笑了声,便从案前走开,回归正题,右手推了个“请看”的姿势,道:“尸骨已经分好了,不过,有点出乎意料。”念七顿顿,继续说道,“我按照尸骨尺寸与比例将骨头先分堆,然后分别摊开。新带回来的一共五具骨架,按骨头生长情况来看,一是三十岁左右男子,一是十七岁左右男子,一是二十岁左右女子,一是五十岁左右老妇,还有一是八岁左右孩童。它们骨架都不完整,除四肢骨外都被拿掉。肋骨皆被根根敲下,当时在地窖里看到的大量长骨,都来自于肋骨。”
王君平与秦卫羽登时交换了下视线,唐玄伊也眯了一下眼,走过每一台桌案,一一看向这些骨架,“这五幅骨架可有什么特征?”
“这次很幸运。”沈念七做了个“稍等”的姿势,转头来到一男子的骨架那方,扬起其中一块最长最粗的骨,“这是这个人大腿上的股骨,上面有一块摔断后又愈合的裂缝。”
“裂缝……?”唐玄伊眸子一动,即刻伸手道,“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