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的人,是最后那个掩埋她的男人,也就是她现在的丈夫。”
“小生恍然大悟,一个人若是将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当一个人携起伴侣的手时,就是前世残存的记忆在提醒此人,前世埋自己的人,乃自己身边相濡以沫的爱人。”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过往和理解。”雪女哑然一惊。
“你说的前世埋葬问题,倒是挺引发人深思的,按照你这个概念,那前世究竟是谁埋的你呢?”
“小生曾询问过仙人这个问题,他表示不知道,小生也不得而知。”一目书翁摇了摇头,苦笑道:“小生只知道,在后来走过奈何桥,遇见孟婆时,对方告诉我,真正爱我未婚妻的人,不是埋她的人,也不是随手放了一件衣服的前世的我,而是走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的前世灵魂爱人。”
“在汹涌的海浪无情的击打在她的身体时,灵魂爱人挡在了前面,用孱弱的身躯为她挡住了第一滴海水,在她失去知觉的那一时刻,灵魂爱人的身体已经在她的面前被海浪卷进了大海,在她无助的躺在沙滩上时,灵魂爱人只能用那不舍的眼神望着她。”
“夏天那丝丝的细雨,是此人为她流的眼泪,秋天阵阵的微风,是此人对她的倾诉,可惜,因为死后喝过孟婆汤,她会忘记前世最重要的灵魂爱人,只记得前世披衣的我,和埋她的人。”
“这一世,由于因果线,她一时的爱怜,给了前世为她尸体披上衣服的我,一生的关爱,给了前世掩埋她尸体的人,可惜,却终没有给前世最在乎她的灵魂爱人。”
“从孟婆那里得知,不是灵魂爱人不去埋她,而是对方早已为了她而死,成为了亡魂,阴阳相隔,灵魂爱人始终会挡在她的面前,但却没有勇气面对她苍白的面孔和安详的容颜,那飘渺的身体已经没有能力再为她捧起尘世中的一粒沙土,只能用自己的眼泪为她驱走夏天的酷暑,秋日的干燥。”
“我的未婚妻永远都会不知道,前一世路过的我,其实是因为要赶路,行囊太重了,才把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
“埋葬她的人,只是觉得尸体躺在沙滩上影响旅客,不想她的身体给沙滩弄上了一点瑕疵,所以才将她埋了。”
“而真正爱她的灵魂爱人,却是不能忍受她在自己面前,承受着自己不能承受的痛苦,所以无法亲手埋了她,也做不到亲手埋了她。”
“我的未婚妻前世是幸福的,她可以安详的躺在沙滩上,等待着路过给她批上衣服的我,可以平静的躺在沙滩上,等待着可以亲手掩埋她的人,还有一位她的灵魂爱人守护着她,灵魂可以一直伫立在她的周围。”
“而我,却是痛苦的。”
“我不得不用一生面对未婚妻离我而去的悲伤,忘记我和她在一起的日子。”
“我曾想过,如若真的有前世,我希望我爱的那个人,躺在沙滩上能感觉到我的悲伤,走奈何桥时,能看见我的凝望,来生可以记得我,寻找的也不再是那个因为善良而埋葬她的人,而是我这个一直把心停留在她身边的人。”
听得这一番话,雪女罕见的沉默不语。
她目光中满是复杂,实属没有料到,在这个彬彬有礼的书生上,能有着如此曲折的人生历程。
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一道似若沧桑的声音缓缓响起。
“有一天,某个人去世了,恨他的人,翩翩起舞,爱他的人,眼泪如露。”
“第二天,他的尸体头朝西埋在地下深处,恨他的人,看着他的坟墓一脸笑意,爱他的人,不敢回头看那么一眼。”
“一年后,他的尸骨已经腐烂,他的坟堆雨打风吹,恨他的人,偶尔在茶余饭后提到他时,仍然一脸恼怒,爱他的人,夜深人静时,无声的眼泪向谁哭诉?”
“十年后,他没有了尸体,只剩一些残骨,恨他的人,只隐约记得他的名字,已经忘了他的面目,爱他至深的人,想起他时,有短暂的沉默,因为生活把一切都渐渐模糊。”
“几十年后,他的坟堆雨打风吹去,唯有一片荒芜,恨他的人,把他遗忘,爱他至深的人,也跟着进入了坟墓。”
“对这个世界来说,他彻底变成了虚无,他奋斗一生,带不走一草一木,他一生执着,带不走一分虚荣爱慕,他猛然明悟,今生无论贵贱贫富,总有一天都要走到这最后一步,可惜到了后世,霍然回首,才发现他的这一生形同虚度。”
“他想痛哭,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忏悔,却已迟暮。”
“人的一生,便是如此,将生活定位在现在,别以过去和未来的眼光为尺度,爱恨情仇其实都只是相对的,珍惜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之后,不过一捧黄沙。”
“自在一生,方才洒脱!”
话音落下,虚空中徐徐浮现一个人影,由模糊变得清晰。
来者,赫然是苏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