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情被他一吼,不敢出声了,只能总用眼神求助陆心颜。
陆心颜道:“阿爹,过几天珠珠会让白芷进宫,当作已经查出姑姑得的是什么病。然后以需要静养为由,让太后安排姑姑去皇家行宫休养。只要远离了守卫森严的皇宫,一切行事便简单的多。”
“大哥,”萧情弱弱道:“珠珠都说可行了,你不信我也得信她呀。”
“阿爹,珠珠知道您心里的结。珠珠只是一介女儿,不懂您心里的大义。但在珠珠看来,萧家列祖列宗血战沙场,不只为了保卫天武百姓,更是为了保护萧家儿女不被欺负!若不能护住萧家儿女,那些拼死战来的荣华富贵,又有何用?”
陆心颜道:“于情,姑姑当年为了镇国公府,舍弃了自己的幸福,咱们欠她的,得还!于理,这事因皇上而起,今日这样的结果,不是我们萧家对不起他,是他对不起我们萧家!他做错了事,凭什么要姑姑来承受!?不管阿爹怎么想,反正珠珠是不服的!姑姑肚子里的孩子,不管阿爹保不保,只要姑姑想留,珠珠就一定将他保住!”
“你…”萧炎被惊住,愣愣望着陆心颜,心里如波涛汹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她怎么能说得如此坦然?偏偏还让他觉得…
挺有道理。
萧情同样呆住,不过她更多的是感动。以前她嫌陆心颜和离过,一直对她没有好脸色,还想方设法想给萧逸宸挑两个合她心意的贵妾。
却没想到她出了事,第一个站在她面前,支持她护着她的,居然是陆心颜!
萧情情绪复杂地道:“珠珠,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要知道我以前…”
陆心颜微笑道:“因为您是萧世子的姑姑!没有您,便没有他,可能也不会有我,不会有…”
她望着自己的肚子,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不会有肚子里这个孩子。”
“谢谢你,珠珠,以前我一直觉得是你高攀了逸宸,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逸宸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大哥…”萧情看向萧炎,面露祈求,“求你了。”
萧炎的思绪,此时已经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场宫变中。
那时他爹萧山带着他,还有萧家一众护卫,披荆斩棘,遇神杀神,遇佛弑佛,只为铲除叛变的前太子,护住当今皇上。
他们一路杀到英武殿,血流成河,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却没法停下来拉他们一把,或者替他们收尸。
眼看已经到了英武殿,却不知从哪冲出来一对人马,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爹萧山的鲜血,溅在他脸上,模糊了他的双眼。他至今都记得那滚烫的鲜血,溅到脸上的灼痛感。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阿爹”,然后看到他爹惊恐以及不敢置信的眼神后,腰部一痛,整个人失去了意识。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萧山放慢的、无声的、悲痛万分的神情,“炎儿!”
半个月后醒来,一切已尘埃落定。太子被诛,隆德帝顺利登上皇位,萧家护卫死的死伤的伤,妹妹萧情成了萧贵妃,阿爹萧山被追封为镇国公。
而他萧炎,天武最英勇、萧家最出色的少年将军萧炎,成了半身不遂的瘫子!
萧炎缓缓闭上眼,记忆里那一张张永远年轻、不会老去的脸,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是啊,他们萧家,不欠谁!
他们那么拼死想护着的,不只有天武皇室,还有他们萧家儿女!
现在萧家女儿出了事,他是萧家的大家长,他该怎么做呢?
还有一个多月前隆德帝中毒一事,就因为一个小太监的一面之词,他们萧家就差点被灭了满门!
那个时候的隆德帝,可有念他萧家半点好处?!
那一次,他什么都没说,可终究,还是寒了心。
萧炎睁开眼的瞬间,做了决定,“我答应了,你要留下孩子那就留!我们萧家,不欠谁!我们萧家女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谢你,大哥!谢谢你!”萧情喜极而泣,“谢谢你,珠珠。”
她与萧炎一起长大,没有人比她更懂萧炎。他正直忠心,说一不二,从不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今天若不是陆心颜,她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
“阿情,你好好休息,我和珠珠先回去,你且安心,万事有大哥顶着!”
“阿爹,珠珠,你们慢走。”
—
欢喜院众人听说他们平安回来,个个松了口气。陆心颜却没有回去,而是直接跟着萧炎去了书房。
“阿爹,姑姑这事,您怎么看?”
陆心颜前天进宫刚知道此事,昨天就有人告密,这事怎么想怎么怪异。
“你怎么看?”萧炎反问。
陆心颜道:“前天进宫的时候,这事还只有姑姑和蒹葭知道,然后就是珠珠知道回来告诉了您。加上青桐白芷,总共知道此事的,只有六人。但这六人,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去的。”
萧炎道:“有没有可能是你离宫后,有人知道了此事?”
陆心颜想起那日离宫时见到的武昇与苏紫。武昇一个少年,这种事不会那么敏感,至于苏紫,不论她突然现身京城,还是变身秦紫成为三皇子妃候选人,都透着几分神秘诡异。加上苏紫很聪明,又是女人…会不会是她呢?
陆心颜想了想,摇摇头,“离开的时候,白芷已经替姑姑封了穴。珠珠自认神情如常,不会被人看出端倪。就算有人从蛛丝马迹中猜出此事,这么大的事情,没有真凭实据,谁敢乱说?”
苏紫再聪明,毕竟刚到京城不久,对宫中并不熟悉,不可能想到这上面去。
萧炎又道:“那会不会是你进宫之前,就有人发现了此事?而你进宫,恰好证实了她的猜测?”
“如果是之前就发现,珠珠认为,这事不会等到昨天才被传开,应该发现的当时就传开了。”陆心颜道:“所以珠珠怀疑,镇国公府,或者说阿爹身边,有内奸!”
萧炎面露沉思,似乎与陆心颜想到一块了,“当日这屋里,只有我和你两人。”
“没错,当时陈叔叔都被支开了。”陆心颜道:“外面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如果有人靠近…”
她只有三脚猫功夫,萧炎当时情绪激动,真有人轻手轻脚地靠近,他们根本察觉不了。
“我马上让人查府里下人,昨日的行踪!”萧炎沉声道。
如果消息真从镇国公府传出去的,那么传消息的人,昨日行踪一定有异!
—
下了早朝后,龙天行立马赶回龙府,唇边带着让人察觉不到的笑意。
今日的他明显不同,不止冷格感觉到,连一同早朝的其他大臣都感觉到了。
以前龙天行看到谁都一副懒洋洋、眼高于顶的样子,跟他打招呼爱理不理。
今儿却是谁跟他打招呼,都能破天荒的得到回应,虽然态度还是那么嚣张欠揍。
让那些大臣们直呼,今儿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然而这样好相处的龙天行,在回到龙府,进入龙院后,立马打回原形。
望着空荡荡的龙院,冷格整个人浑身冰凉。
云姨娘居然又走了!?
早上他听到龙爷说,让云姨娘等他早朝回来,要知道这样的话,冷格做贴身护卫这十几年来,可是第一次听到。
让女人进龙院,让女人留宿,让女人等他回来…龙爷在云姨娘身上,已经破了太多戒,可最后的结果,云姨娘居然还是走了!
冷格只觉那夏日热乎乎的风,突然变得像冰刀子一般,他连看龙天行面色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好啊,又走了。”耳边传来龙天行轻柔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冷格血液都差点要结成冰。
“这糕点,爷赏你了。”
冷格拎着糕点的手发抖。
昨儿云姨娘说喜欢一品茶楼的糕点,今儿回来的路上,龙爷特意拐道去买。
每个品种要了五份,拎在手上沉沉的。
“今儿个全部给爷吃完!”
冷格内心嚎啕大哭,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最后受伤的一定是他!
“爷!”院门口传来管事的声音,“有人送帖子来了。”
龙府里每天都会收上七八份帖子,都是朝中大臣的邀请。龙天行虽然从不去,帖子却都是他自个看的,从不让管事处理。
虽然管事怀疑,其实龙天行压根没看过。
“打开瞧瞧。”
“是,爷。”管事拆开后,道:“爷,兵部齐大人邀请您二十九沐休日,去花月楼一聚。”
花月楼是京城有名的青楼,以前一直被倚萃楼压着。现在倚萃楼被封,花月楼便成了京城第一楼。
“他倒是消息灵通。”龙天行没什么表情的道了一句。
后宫一早发生的闹闻,第一时间便传到了龙天行耳朵里。
萧贵妃若真得了绝症,那皇后人选必须重新挑选,后宫那些育有皇子,且家世不错的妃子,人人都有机会。
齐怀恩此举,看来是冲着皇后之位去的。若得了他的支持,齐妃成为皇后,那是十拿九稳。
“给齐怀恩传个话,帖子爷收下了。”
以为爷非你不可吗?以为爷没了你就不行了吗?哼!
小丫头,给爷走着瞧!爷想风流就风流,想宠爱谁就宠爱谁!
“传话下去,爷二十九要去花月楼!”
管家:…
冷格:蠢东西!爷的意思是让云姨娘知道他要去花月楼!没点眼力见!
龙天行睥了院门口的管事一眼,“这糕点,一人一半。”
冷格喜从天降,响亮地应道:“是,龙爷!”
门口的管事,还是一脸懵,并不知道自己,即将因为吃过多糕点,而吃到吐。
—
镇国公府。
府中主子少,萧炎身体残疾,府中基本不宴客,所以下人并不多。不到一百人,半天不到的光景,便将昨日行踪有异的下人们找出来了。
总共有八人,梳云是其中一个。
当她被叫去苏院的时候,整个人有点懵。
她是最后一个到的,站在最边上,陈永第一个问的她,“梳云,你昨晚一夜未归,去哪了?可有人作证?”
梳云还没反应过来,陆心颜一口茶先喷了。
“珠珠,你没事吧?”坐在旁边轮椅上的萧炎关心问道。
“咳咳,阿爹,珠珠没事。”陆心颜忙用帕子擦干净身上的水渍,然后看着满脸通红的梳云,硬是憋笑憋得肚子痛。
“阿爹,咳咳,是这样的,梳云昨儿是珠珠派出去的,有些私人的事情处理。”
陆心颜原本想着虽然梳云是她的丫头,但现在都是镇国公府的人,不好厚此薄彼太过偏袒,所以便一并让人喊来了。
她原本打算最后一个问梳云,没想到陈永第一个就问了她,还问得那么一本正经。
一夜未归去哪了,谁做证,难道让梳云回答去龙府了,龙爷作证?
正常情况下,梳云去了龙府下午都会回来的,既然没回来,昨晚肯定…咳咳,儿童不宜。
“哦,我想起来了。”萧炎突然露出了然的神情,“那个龙爷不是指明让梳云做猫奴吗?昨天是去龙府了吧?”
陆心颜一口茶差点又喷出,萧炎本是无心之言,偏偏离真相那么近。
“是,国公爷。”梳云面红耳赤道。
萧炎又道:“奇怪了,你红什么脸?屋里太热吗?”
“噗!”陆心颜终于忍不住喷了。
“阿爹,”她强忍着笑,“悦心院还有好多事,要是没什么疑问,让梳云回去吧。”
萧炎挥挥手,“那去吧。”
梳云掩面遁走,“国公爷,小姐,梳云告退。”
这一辈子,梳云都没这么羞愧过!她再大胆,也没办法将夜宿龙府一事公诸于世。
梳云不由心里埋怨起龙天行来。
陈永开始问第二个人,“昨天下午出去干什么了?可有证人?”
“奴婢的弟弟昨天突然来找奴婢,说爹娘生病了,奴婢一时找不到管事请假,便让小红帮忙请假。小红可以作证!”
接连又问了三个人,都没什么异常。
直到第五个人。
“盛嬷嬷,昨天中午,有人看见您在后门外的巷子尽头,与一脸生的男子匆匆见了一面,神情慌张,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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