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院,要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
院子里的空气开始变化,瞎子和三师叔的神情凝重起来,星屑徐徐燃烧,从里面走出了三道身影,千手大人仍然保持着虚幻之态,左右两只手按着宁奕和徐藏,从小无量山顶跨越而来。
院子里的两个师叔松了一口气。
蹲在灶台旁边的裴烦不愿意回头去看,一根一根的往炉灶里添着枯柴,火光噼里啪啦,女孩努力抽着鼻子,不发出声音。
看到徐藏和宁奕被千手接了回来,瞎子和三师叔先是松了一口气。
裴烦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话痨的瞎子和三师叔没有说话。
宁奕也没有说话。
徐藏笑了笑,轻轻道。
“喂......丫头。”
小院子里的燥风,吹动有些发枯的藤蔓,炉灶前的少女面容,在火光噼啪当中缓慢回头,她看到徐藏的那一刹,就明白了院子里沉默的原因。
被宁奕架着半边身子的黑袍男人,衣袍破碎,内里的白色棉衣,被浸得一片嫣红,鲜血顺延手臂,到指尖滴滴哒哒,脚下已经汇聚了一滩粘稠血迹。
星辉破碎,剑气殆尽。
徐藏的面颊上,忽然绽现了一道细密的血口,像是被自内而外的剑气刺破,迅速浮现出鲜红的擦痕,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这个透支一切的男人,到了天将曙光之时,终于要承担自己提前预支生命的代价。
“丫头......我......我替你爹报了仇......”
徐藏咧嘴笑了笑,他颤声道:“有些事,想对你说.....还有......”
箭箙里的箭器可以换成更好的北境寒铁......
猎弓可以换成蜀山的“小寒”......
珞珈山的令牌不要轻易拿出来......
他声音逐渐虚弱,说了一大堆零零散散的琐事。
“院子里有一盆万年青,我真的很喜欢,你要照顾好它。”
素日徐藏的话并不多,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并不是因为他懒散懈怠,而是在西岭递出那一剑后,他的生命就走向了不可逆转的死亡之路。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莫大的煎熬。
当完成了小无量山的复仇之后,男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浑身的力量都散了开来,愈发沉重的眼皮不断垂拉,不断合拢,努力张开,眼神却越来越涣散。
裴烦捂住嘴唇,看着男人不断开口,身上不断迸裂血丝,连绵的血线,将白棉浸得湿透,黑袍变得粘稠而又沉重。
她不断点头,徐藏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泪水夺眶而出,那个黑袍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
徐藏开始下坠。
宁奕觉得肩膀上扛着的重量,越来越难以承受,他咬了咬牙。
该死的......怎么会这么重呢?为什么自己有些扛不住徐藏了?
“师姐......”
黑袍男人,声音轻的像是风中的柳絮,他喃喃道:“我以为我不会死的......”
千手沉默了。
徐藏以星辉和剑气为代价,想要跨越一整座命星的大境界,完成史无前例的涅槃重生。
如果他成功了,那么就是大隋初代皇帝开国以来的天下第一位开创者。
无数人倒在了命星境界之前,所有点亮命星的,都是极具天赋的天才修行者。
他们随星辰一同前行,把人体的宝藏挖掘而出,点燃所有的星辰......最后直面生死涅槃,合上双眼,就再也没有醒来。
逆路而醒的,就只有徐藏一个人。
徐藏能够感到,身子骨里传来了阵阵的温暖,像是回光返照,他的时间不多了......这是他头一次,不希望第二天就这么到来。
这世上的牵挂已断,尘缘尽了,还有什么他放不下的......
徐藏笑了笑。
他的脑海当中,人生行过的画面如走马观花。
六岁拜入裴旻大人的将军府。
那一年开始学剑。
十六岁拜入蜀山赵蕤门下。
那一年名动天下。
此后一剑一人,行走天下,天都大隋皇城,东境六座圣山,北境倒悬妖海,无牵无挂,无依无靠......直到遇见了那个人。
徐藏脑海当中所有的画面。
全都凝滞定格在一张笑脸上。
放不下的,终归还是放不下。
“师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徐藏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笑着说道:“我想去紫山......我想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