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撑伞,她长长的黑发被雨淋得湿透,湿刘海覆在额前,露出线条饱满的额头,猫瞳似的眼睛里平静无澜,和黑猫四目相对。
漆黑无人的夜,一人一猫对峙。
黑猫展露出森森的牙齿,腮边的肌肉向上,简直像人在微笑。
啪嗒一声,一块骨头掉在地上,碎成粉末。
殡仪馆的猫,是吃人骨头的。
黑猫长长的叫了一声,其他猫安静下来,它轻盈的跳下去,用长长的尾巴勾住她的腿,徐黎灵撇过头,视线落在坑坑洼洼的土地上。
上面很凌乱,有许多灰白色的猫爪印,看得出来,这里是这群猫的长期据点,它们经常来这里打秋风。
她蹲下去,用手捻起一小把泥土,泥土块很紧,似乎才被压过。
一排排新鲜的脚印步伐凌乱,似乎是匆忙离开这里的。
只是……徐黎灵眯起眼睛,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借着微弱的光源照亮了那一排排的脚印。她用的老式手机能当砖头使,砸人很利落,充电十分钟,通话两个小时,在智能手机的时代里屹立不倒。
泥土上留下的脚印莫名显得僵硬,一直延伸到东方,那里是垃圾场的出口,对方应该从那里离开了。
“喵。”黑猫跳上树枝,张开嘴,吐出一个什么东西。
雪白的,像是鸡爪一样的物体。
是人的手指。
***
第二天依然是雨天,地上湿漉漉的,很是烦人。
早餐照例是鸭油酥烧饼,一碗绿豆粥,徐黎灵咬一口酥饼,就一口绿豆粥,每天都一模一样,数年从来如此。在她看来,这不是程序,是需要。
王安合精神气不太好,睡了一晚上,眼下的黑眼圈却仿佛更重了些似的,在食堂看到徐黎灵,没精没彩地打了个招呼。
“徐老师早上好。”
徐黎灵停了筷子:“怎么,昨晚没睡好?”
“是有点儿,昨晚猫闹春呢,把我从梦里给惊醒了。”
王安合拿着油条啃了一口,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渠道:“其实我睡眠一直不错,也不知道昨晚怎么回事,怎么睡都睡不着,浑身冰凉的,怎么暖和都暖和不起来……哎,您说,这该不会是……”
他努了努嘴,意思明显,似乎也不太愿意说出那几个字眼。
“你想多了。”徐黎灵道。
“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回事,我在这里都住了好几年了,也没发生过什么。”
真要说有鬼,吓人也不可能在殡仪馆,把这里的人吓跑了,对他们可没什么好处。
王安合有点尴尬。
“不过……”
“不过什么?”
“你昨晚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实在难免。”
王安合一想有理。
只是想着想着,脸色忽然一白。
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看见床边有湿湿的泥土印子,有深有浅,成双成对的,从门口一直到床边。
好像是跳过来的一样。
“我倒也不是怕什么的……”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低头用勺子搅拌碗里的稀饭,没说了。
大男人家的,总觉得这事有点丢脸。
“你爸爸好了不少吧。”她问。
王安合道:“好多了,昨天走路还要人搀着呢,今天自己走完全没问题。”说完又觉得这问话有点奇怪,对方似乎不是在问,因为用的陈述句。
徐黎灵盯着碗里的粥,想起昨晚的手指头:“那他为什么不来吃早饭?”
“嗨,这不,”王安合解释道:“老人家脾气都比较倔,这不刚刚能自己走了,就嚷着要去周围散步,愣是不要我作陪,待会估计自己能吃吧。”
说完两人一时无语,于是吃完了早餐。
最早的公交车在九点,吃完了早餐,王家父子俩收拾好细软就打车走了。
昨天死而复生的巧合其实有人发到了网络上,只是因为这事太过匪夷所思,当真的人并不多,因此两人出行出得很顺畅,不至于被媒体弄的脱不了身。
车辆疾驶而去。
到了点,殡仪馆开始每天的日常工作了,昨天发生的事,已经褪去了热度,成了饭后的杂谈。
徐黎灵穿好工作服,往入殓间走,昨天事多,高如兰索性将时间延后一天,她今天得为小女孩上妆。
还没走到目的地,馆里闹哄哄的,一群人闹将了起来。
“我奶奶的手呢?送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一个高壮的汉子大发脾气,指着棺内安详如睡去的女人朝工作人员发难。
她走过去,往棺内看了眼。
难怪男子会这么生气,开了个追悼会,尸体的手竟然不见了一只。
参差不齐的边缘,像是被谁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