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翼鼠却紧闭着双眼,好像真的死了。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它小小心脏的跳动,呼出的浅浅气息,淳璟免不了要上一次心的。
“这六翼鼠最善擅寻宝,对山间小道捷径很有研究。”淳璟走到淳璟身边,打量了一眼那六翼鼠,轻声道,相比于那边的庞然大物,这种娇小的东西,更能引起人的怜爱之心。
“老谋深算。”云归撇撇嘴,冷声道。人的心眼儿就是多,一眨眼的功夫,脑子里环环绕绕,不知道想了多少东西。
雾绕回头看着云归轻轻笑了笑,也不争辩。
倒是慕容辛白不甘寂寞,好像云归不是在说雾绕而是在说他,轻笑道,“走在这种地方,必然是要多一个小心眼儿的,不然,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少主的心眼儿,奴婢早已领教了。”云归也笑了,她家少主心比比干多一窍,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只是她不喜欢这些勾心斗角,也根本不用勾心斗角,因为落霞城本就是九州少有的清静之地。
此番跟随苏小梧他们离开落霞城,果然是大开眼界,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知道人心隔肚皮,知道要将目光放长远,走一步,就要看十步。
这边几个人正说着话,那边洛迦渊已经取了那雪纱娘两只水晶般荔枝大小的眼睛收了起来,再看雪纱娘已经断气了,洛迦渊飞身而起将长剑拔下,吭吭哧哧的声音响起来,原本钉在石壁上的雪纱娘没了支撑,像是一块巨石坠落下来,砸得七零八碎,八条腿只剩下一侧两条摇摇晃晃地挂在尸体上,其它的都已崩坏。
雪纱娘的蛛网本就是一下子织成的,就像是治好的毛衣,只要找到线头,哧啦一声,瞬间就会化为无形。此前雪纱娘因为受到攻击,临死前挣扎剧烈,那挂在石壁两边的蛛网早已被它破坏地差不多了,没有了主导者,这些蛛网也没了威胁,一行人说说笑笑地就走了过去,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而后面,啖血蚁族呼啸而过,已将雪纱娘的尸体吞噬干净。
山间静悄悄的,只有风穿过石壁夹缝,吹出长长的尖锐刺耳的哨声,除此之外再无其它,死亡来得太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生命是如此渺小,雪纱娘死得悄无声息,很快就会有别的猛兽占据它的地盘,称王称霸。
走出狭缝,目之所及慢慢变得宽广,草地以完全退去,变成了裸露在外的大大小小的石头,偶尔出现一棵拇指粗的矮矮的小树苗,挂在上面的三两片叶子迎着风打转,随时有坠落的危险。
天气干燥,每个人喉咙里都像是着了火一样,淳璟早讲水囊里最后一滴水饮尽了,此时更觉得灼热难耐,天上的太阳好像是巨大的火球,往下界吐火。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再往前走不会就到沙漠了吧!”淳璟干咽了一口吐沫,一手托着昏迷不醒的六翼鼠,一手搭起凉棚,仰头像是石斧直劈下来的悬崖峭壁喘着粗气。
苏小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儿,走了这么久终于回到了主道。
“濯江河谷。”苏小梧抬手拭了拭额头上的喊,轻咳了一声,低声道。两边是高耸的石壁,他们现在所走的渐宽的夹道,是由濯江冲刷而成的,江水冲刷,带走了泥土,让石头裸露在地表,土地贫瘠不堪,植物很难生长。
远处背光的山崖下砌着一座白色的石头房子。
“有人家了。”慕容辛白的话像是艳阳下降落的甘霖,淳璟倏地一下抬起头,瞪圆了眼睛看着前面的房子哈哈笑起来,拉着苏小梧的袖子叫道,“姐姐,你看到了没有,那儿,有座房子,咱们可以歇歇了!”
苏小梧笑着点了点头,到底是个孩子,什么都表现在脸上,毫不掩饰。
说话间,淳璟已经跑了起来,一溜烟儿就到了那座房子前面。
淳璟看着面前茅房大小的房子,整个心都凉了,这里面要怎么住人?就算他跟爷爷住在无终边界的时候,那住的这儿大,这简直就像是一个狗窝。
在淳璟愣神儿的时候,苏小梧他们也都赶了上来。
脸上不免露出些许的失望,但只要有人总会有希望的。
云归上前轻轻叩了叩门,只有石头发出的闷响,再无其他声音。
云归回头看着苏小梧他们,难道此处并无人家么?
过了一会儿石头房子里传出一声咳嗽,还有鞋子拖地的声音,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一个不到四尺的老头弓着腰从石头房子里出来,他头发花白,却长了一张娃娃脸,油光满面,像是一个皮娃娃,他身上套了一只灰白色的麻布袋,胳膊和头的位置各剪了一个洞,让他两条细溜溜的胳膊从里面钻出来,他打着赤脚,一双脚也只有女孩子巴掌那般大。
看到苏小梧他们,那老头有些惊惶,往后退了一步,仰头看着他们,过了半晌不说一句话,转身往屋里走。
“别走啊!”淳璟一看对方小小的个子,上前一把拉住老头的胳膊。
老头吓坏了,呜呜啦啦地叫着,挣扎着。
淳璟一看他这样子,也不敢再做纠缠,忙松了手,往后退了两步。
“老先生,我们是从那边的峡谷来的,路过此地,已是口渴难耐,您能不能给口水喝?”云归看着老头先是甜甜地笑了笑,微微俯身,有礼道。
老头绕过云归,嗖地一下钻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几个人面面相觑,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我们长得这么可怕?”慕容辛白抬手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道。
“既然有一户,必然还有人家,往前走吧。”洛迦渊淡淡道。
他们刚刚转身,准备要走,老头却慢慢打开了门,递出来一只水囊,淳璟一看是谁,上前去接,却被老头避开,他看着云归,执意要将水给她。
“谢谢您。”云归脸上还是挂着那种甜甜的笑,她双手接过水囊,朝那老头恭敬地行了一礼。
老头却在她接过水囊之后,砰地一声再次关上了房门,再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就像里面根本没有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