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还是摇头道:“罢了,等一切大事皆定,再来不迟。”
忽然,叶知秋觉得背上被轻轻地叩了一下,转身看去,却是个男孩,正警觉地看着他。
“你是谁家的孩子?”叶知秋问道。
那孩子不答,却指着叶知秋脚边的一个皮球喝道:“快把球还给我。”
叶知秋呵呵一笑,捡起球朝他轻轻抛去。
那孩子得了球,心下大定,反问道:“你又是谁?怎么敢来这后宫?”
“奉召而来,不得不入。”
“奉谁的召?”
叶知秋觉得有些好笑,这孩子年岁甚小,说起话来却有板有眼,当下童心一动,也一本正经地答道:“不知阁下身份,不便透露。”
那男孩一拍胸脯道:“我乃开朝先帝第四世曾孙,李厚璞!”
叶知秋想不起如何李氏还有这么个子孙,于是看向身边的太监。
“他是樾王爷的儿子,论辈分与圣上一样,都是厚字辈。”
“樾王爷?”叶知秋深感意外,这出了名的痴呆王爷如何能有这般聪颖的儿子?
他想了想,觉得不对:“可这樾王爷已经年逾八十,儿子怎么也该有五六十岁了,如何能有这么小的孩子?”
太监附耳道:“樾王爷一生痴呆,圣上又数次赐了妾伺候于他,意在彰显厚爱之意。哪料那些妃妾年轻貌美,见樾王爷不中用,便各自与府中年轻的侍卫私通。”
“这等秽事,樾王妃便坐视不理么?”
“那樾王妃是个老实人,每日只管吃斋念佛,对这种事儿压不住,只能睁眼闭眼。
十多年前,自樾王妃病死后,那些妾室们便越发胆大妄为,其中有个侧室竟然还生了个儿子,就是大人眼前的这一位。”
叶知秋奇道:“如此丑事,为何还能风平浪静?”
“樾王府无后,樾王爷已是八十高寿,若这样下去爵位日后无人承袭,王爷一旦闭了眼,王府自然也就不复存在。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府上的那些下人们早就担心有一天会被遣散,所以上上下下都是一心替那怀了孩子的妾室瞒着,精心伺候直至分娩。”
“难道常青殿那位也不知?”
“当然知道。可树活一张皮,人又何尝不是活一张皮呢?没了脸皮,那位是断然不肯的,他要的就是体面,别的又何曾在乎过?明面儿上樾王爷还添了个儿子,虽是旁支,也算是替皇家开枝散叶了。”
叶知秋冷笑一声:“又是个不姓李的。”
男孩见他二人嘀嘀咕咕又听不清在说什么,恼怒道:“你们两个,在鬼鬼祟祟说什么!小心我让我爹治你们的罪!”
叶知秋笑道:“你爹今日是入宫替太子殿下听取朝议的,你来做什么了?”
“我来看看有没有坏人欺负我爹!”小男孩答得理直气壮。
“你爹贵为王爷,谁会欺负他?”
小男孩盯着叶知秋说道:“你们,你们会欺负我爹。”
“这可是出言无凭,信口诋毁了,非君子所为。”
“哼,休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太多了。都是嘴上说一套,背地里一套,暗中嘀嘀咕咕算计个不停,一个个都把我爹当成废人。就是因为你们都没安什么好心,所以我今天才跟着爹进宫来,看看谁敢欺负他!”
男孩的年纪连嗓音都还没变,说话的架势却和大人没什么两样。
李氏还有这样了得的孩子……虽然是个私通之子并非李氏之后,然而终究姓李,日后大了也许会是个隐患。
叶知秋朝他招招手:“你过来,我瞧你脖子边上有只虫子。”
“哪里?”孩子将信将疑,走近身来。
叶知秋忽然脸色一沉,伸手一把锁住那孩子的咽喉,顿时将他憋得喘不过气来。
太监一惊,想要上前劝阻,却又不敢。
那男孩憋得满脸通红,手中的皮球早已拿不住滚去了一边。
“快……放手,你,你这坏人!”男孩的眼中满是恨意。
然而那只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反而越来越紧。
太监慌得不知所措,忍不住劝了一句:“大人……孩子不懂事,他才九岁……”
哪知那孩子甚是倔强,拼命从嗓子眼里憋出一句:“我十岁了!你才九岁!”
叶知秋一怔。
十岁……
记得那年自己带着妻子从淞阳城逃出来的时候,也恰好是十岁。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还是他的生辰,让他刻骨铭心的不是生辰宴上的欢笑和祝仪,而是满城的尸体和血迹。
骨肉的离别,无尽的厮杀,就像一把利刃,将他原该拥有的人生一刀两断。
剩下的,就只有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