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辞其实不是怕他,而是不想见他这个人。
李嬷嬷在旁边听到这里,在容辞耳边说:“姑娘,您的官籍还没消,不如趁这次……”
容辞这才想起现在顾家出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初顾宗霖答应的事还没办完……自己却已经把那边忘得差不多了……
主要是这年头官籍不怎么重要,只要是拜了天地,即使没有在官府备案也是真夫妻,还有的两个人和离了好多年,各自婚嫁之后也没消籍,所以这东西可有可无,并不碍什么事,只是证明过这两人曾经做过夫妻罢了。
虽说如此,要是把这最后一件事办完能免后顾之忧就再好不过了。
……
算起来,顾宗霖和容辞已经有近三年没有见面了,最后一次见面还起了争执,算是不欢而散,现在两人相对而坐,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满满的尴尬。
顾宗霖的样子并没有变多少,但容辞已经从少女蜕变成了成熟女子的模样。
她比顾宗霖上一世的印象中高了一些,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身材,看起来虽纤细但不羸弱,面上眼里也不是当初柔顺软弱、委曲求全的卑微神态。她相当冷淡,低垂着眼睛水眸半掩,整个人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情绪。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顾宗霖对她的这种态度还很疑惑,因为他对容辞的印象,除了圆房那次,一直觉得她是一个百依百顺体贴温婉的女子,遇事总是习惯退一步,从不与人起争执,作为她的丈夫总是省心的,若不是那次的事,其实顾宗霖已经默认自己是愿意与这个女子相伴一生的。
可现在,他已经知道她的性格与态度会发生这样大变化的原因了……
“侯爷既然有急事,又因何这般沉默?不若趁早说出来,省了彼此的麻烦不好么?”
到底是容辞先开了口,她不想在顾府浪费时间,因此不像顾宗霖这么这么沉得住气。
顾宗霖一开始没答话,像是思虑了一会儿才开口:“全家都已经除服了,没有女主人操持,凡事都有不便……”
容辞闻言惊讶的抬头:“您叫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事儿吗?难道还要我提醒您我们已·经·和·离了么?”
和离这两个字她故意说的抑扬顿挫,绝不会被忽略。
顾宗霖骤然绷紧下颚,好半天才压着声音道:“我也说过,你……表面上仍然是龚毅侯夫人,这是你应尽的责任。”
容辞几乎要被气笑了:“我的记忆没有出问题,当初我们说的只是不公布和离的消息,可没说我仍要以这种假身份抛头露面吧?不主动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不代表就要让所有人见到我们的关系仍然如初。”
顾宗霖不像两人翻脸时一样对容辞充满不满,而是平静底下有种异样的压抑,他的语气也不强硬,但就是很固执的在要求:“只是随我出门一趟罢了,并不需要你多费力气。”
容辞看了他半晌,突然问道:“知琴哪儿去了?”
顾宗霖顿了一下,“发卖了。”
容辞这便知道了,她冷冷的一笑,满是讽刺的意味:“原来是知道冤枉了人,这才又来这一套,真是招式总也不显老,可你明知不管用,为何又要白费力气呢?”
上一世容辞流产之后没多久,知琴就成了顾宗霖的通房丫头,接着她很快怀孕生育了长子,又成了府中唯一的姨娘,顾宗霖可能是为了后继有人才纳的她,因此直到孩子出生,他也不打算再要其他人,知琴仍是后院里唯一的女人,很是风光得意了一段时间。
容辞那时在静本院中过着平静又有些无聊的日子,某一天突然听说知琴突然被关了起来,她为顾宗霖生的长子也骤然失宠,挪到了城外的庄子上,俨然就是一副恨不得从没生过这孩子的态度。
容辞那时虽不知道是谁抖搂出来的,可也能隐约猜到知琴是因为什么事失的宠,又过了一段日子,顾宗霖主动来见了她一次,他生来高傲,自然不会为此事道歉,他都说到任何相关的事情,甚至也没提起两人那个未出世就失去了的孩子,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她要是愿意,可以搬回三省院去。
说实话,容辞就是要饿死了也不想去吃他那一口嗟来之食,那话听到耳朵里屈辱感持续了好多年都没有消散,所以她后来后悔过许多事——不该在万安山赌气跑出去,不该嫁给顾宗霖,不该因为愧疚装贤惠,甚至不该往书房里送哪一碗鸡汤,可是她却从未后悔与顾宗霖决裂,宁肯在静本院中孤孤单单的死掉也绝不想回去接受那种漫不经心又高高在上的补偿。
她到底是个人,不是一条狗,做不到为了活得好而委曲求全到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