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咱们高句丽并不是被天抛弃啊。是我们自己败亡了自己,是高元这位国君害死了国家。”
妇人说着越发激动,猛然竟是站起身来,伸手指着那位耄耋老者道:“眼前这位鱼老将军,他就是高句丽的一位大英雄,倘若高元能让他担任高句丽的护国大将,我们未尝不能和汉人拼死一战……”
妇人说着又是伸手一指,指着刚才那位中年书生,再次道:“还有这位先生,经天纬地之才,这位先生即便是在中原之地,也能被人恭敬的尊称一句大儒。倘若高元能够请他担任相国,必然能把高句丽治理的蒸蒸日上。”
安妍冰叹了口气,缓缓摇头道:“夫人,这只是一厢情愿罢了。高句丽在没有灭亡之前,病症已经深入到骨头里。举国贪腐,兵制颓废,百姓活的苦不堪言,豪门贵族夜夜笙歌,这种病,没得治。”
她说着幽幽叹息,轻声又道:“小女子曾经听过一个传闻,说是高句丽灭国之前顾天涯就已经来过,那次他并没有带着兵马,而是孤身一人进入了渊盖家族的府邸……其实在他刚到城门的时候,就被守城的士卒们猜到身份,可是那些城门守卒竟然为了一点点铜钱,装作毫不知情的把一头猛虎放进了城。”
妇人颓然坐回去,喃喃道:“老妇也听过这个传闻。”
她眼中尽是哀伤,渐渐有泪水溢出。
忽然她猛然擦泪,眼中显出坚毅神采,大声道:“老妇要去做刺绣,多多的缝制几件诸侯袍,等到那位顾天涯前来之时,我会虔诚的跪在地上求他收下……高句丽已经灭亡,族群却不能灭亡,我只盼着他能胸怀大度,把高句丽百姓当成他的子民。世人都知道他爱民如子,这是我高句丽族人的唯一出路。”
安妍冰心中无限悲伤,她很想告诉这位曾经的王后,就在不久之前,有一群高句丽人因为施粥而闹事,结果被骗进军营,全部以暴民之罪斩杀。
眼前这位高句丽王后,不管她缝制多少件诸侯袍,哪怕她再怎么跪在地上虔诚,请求那位顾天涯胸怀大度。
都没有用。
因为,高句丽人自己在作死。
他们桀骜执拗,不肯认清现实,骨子里全是抵触,幻想着杀光汉人。
但是在同一时间里,他们又自己背叛自己,这些人为了一丁点利益,就能出卖胸怀大义的族人……比如刚才那位中年书生,他的一腔热血换来了背离。
这样的族群,已经病入膏肓。
……
小院之中四个被囚之人,有三个已经说出了自己甘心被囚的原因。
现在,轮到安妍冰了。
她像是有些迟疑,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这四人之中她的身份最低,仅仅只是一个歌姬出身的情况。
虽然她号称名满辽东,但是歌姬毕竟只是歌姬。
而其他三位,都是大人物。
比如耄耋老者,乃是护国军神一般的存在。
那位中年书生,即使去了中原也能被尊称大儒。
还有高丽王后,曾是整个高句丽人的国母。
在这三位面前,安妍冰的身份不够看。
所以她踟蹰良久之后,最终仅是语带萧索的说了一句,道:“小女子出身歌姬,所有的能力只是以歌娱人。我选择留在这里,是想等着见到那位顾天涯。若能求得他点一点头,让我以歌者身份相侍,哪怕是成为一个歌奴,小女子也要试上一试……”
她说着自嘲一笑,又道:“歌舞虽是小道,却能愉悦心神。若是我能成为他的歌奴,那便有了机会帮助高句丽人。每当他心生杀机之时,我希望能用歌舞化解他的戾气……也许,能让他少杀几个人。”
这番话说的柔柔弱弱,言语之间把自己摆在一个极低的位置,然而在场三人却肃然起敬,郑重道:“安姑娘之胸襟,当令无数高句丽男儿愧疚。”
安妍冰抿了抿嘴,仰头呆呆看着天空,喃喃道:“可惜我自己却知道,这种办法是没有太大作用的。那位汉人顾天涯,他不会被声色所阻挠。”
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我只是一个小小歌姬,所会的东西仅有歌舞,只盼着,那位汉人偶尔能喜欢一次歌舞……
那样的话,她就能趁机哀求他少杀几个人。
他能少杀几个。
她便多救几个。
虽然高句丽人自己作死实在不该救,但是那些人毕竟都是她的同族啊。
智者的苦,正在于此。
明知不可为,却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