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敢偷懒,别怪三大娘啐她脸。”
顾天涯说到这里时,满脸都是回忆的幸福。
他喃喃又道:“那一天,全村人都在。六嫂来了,背着她还在吃奶的闺女。十三姐来了,赤着脚站在雪地里,她是出嫁的女人,夫家的村子糟了兵灾,全村被抢个干净,她逃出来的时候连鞋子都没有。可就算如此,她赤着脚也要来帮忙。”
“还有瞎爷,还有二叔,那时候他俩还没有老,是全村仅剩的两个汉子……我记得那天寒风很大啊,二叔呼出的热气瞬间变白,明明天气很冷,他的额头上却滚滚是汗,他脑门上鼓起青筋,大吼着扛起一根房梁。”
“那一年,我家重新又盖了一间房。”
“用料是全村拼凑的,无论门板还是窗户全都透着寒酸,然而即便如此寒酸,但是我家的屋顶够高,不需要弯腰低头,可以在屋里直着腰。”
……
一番话,描述了汉人生活的一副场景。
安妍冰像是醉在了这幅场景中,久久不愿意从中转醒过来,足足好会儿过去之后,这位高句丽女子才发出一声叹息。
她看向顾天涯,轻声道:“难怪您刚才会说,汉人再穷也能建起房子。”
顾天涯看她一眼,问道:“你们高句丽人能吗?”
安妍冰苦涩低头,语气十分落寞,幽幽道:“或许偶然会有,但却不是全部,否则的话,眼前这个村子就不会家家矮小。”
顾天涯温声道:“这就是彼此之间的性格差距,乃是两个族群最不一样的地方。”
安妍冰的语气更加落寞,喃喃道:“而这份性格差距,会变成两国国力的差距。汉人们喜欢相帮扶持,所以即便落难也能崛起,并且只要时间充足,你们会因为相帮扶持而越来越强盛。但是反观我高句丽一族,人与人之间并无这种帮扶,所以哪怕我们国家传承了几百载,最终却还是逃不了落败的结局。”
她说着停了一停,俏脸凄楚又道:“仅这建房一事,就能以偏概全,我们落败是注定的,可惜汉人的成功很难学习。”
“为什么不能学习?”
顾天涯突然开口,语气不知为何有些森寒,道:“曾经的高句丽人,也许不愿意如此。但是从今往后的高句丽人,他们还有资格自私吗?自我顾天涯打下这一片土地那刻开始,所有的高句丽人注定只有一个结局。愿意改变自身者,生,不愿意改变习性者,死。”
安妍冰下意识打个哆嗦,凄凄道:“您所说的改变,怕是连血脉也要改了。”
“这样不好吗?”顾天涯冷冷一笑。
他负手背后,语带坚决,道:“一个民族满身陋习,另一个民族光辉伟岸,那么融合与效仿就是历史的必然,也是落后民族唯一的一条出路。否则就算没有我顾天涯来征服,今后也会有李天涯孙天涯来灭国。而那时候的征服者,可未必有我这般的好心肠。我愿意给高句丽人一线生机,其他的征服者很可能尽皆屠戮。”
安妍冰默然,半晌过后屈膝行礼,郑重道:“国主说的是。”
顾天涯看了一眼天色,语气变回温和,道:“夜色将至,腹中有饥,咱们且先去找一户民家借宿,顺带着再看一些应该看的事,走吧,希望能有人愿意让我们借宿。”
安妍冰却怔了一怔,愕然道:“还要再看一些事?难道您带我们来此并不是看这些低矮房屋吗?”
顾天涯微微一笑,大有深意的道:“房屋,民之所居也,看万千座房屋,不如看一个屋中的人。”
说完之后,踏步前行,后面安妍冰不敢迟疑,连忙急匆匆追了上来。
随即是耄耋老者和中年书生等人,以及那位曾经的高句丽王后,也都纷纷抬脚,仅仅跟着进村。
忽然那个耄耋老者加快脚步,首次冲到了顾天涯的前面,沉声道:“此村虽小,但却是高句丽之村,就算不会隐藏凶险,但是老朽仍旧担心国主的安危,你若是遇到任何危险,所有高句丽人都要面临滔天大祸,所以,让老朽开路吧。”
顾天涯想了一想,点头道:“鱼老将军这番心思,让顾某颇有感慨,既然如此,按你所说。”
他果然稍作落后,让耄耋老者走在前头。
这时高丽王后也快走几步,抢在前面道:“老妇容貌带有最明显的高句丽特征,请国主允许我去敲门借宿。”
她同样是报着少生事端的心思。
她同样也不敢让顾天涯遇到任何危险。
顾天涯再次一笑,温声道:“夫人心细,顾某遵从。”
高丽王后轻舒一口气,朝着村中一座民居而去,片刻之后,敲响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