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百零六年二月初,北地仍残留厚厚的积雪,好似从未融化过一般。
三百余米的山脚下,身披红袍的韩信刚刚操练过近二十万大军。
大军有序退散后,韩信拉着缰绳东北而望沉思,身旁的郦商与蒯通皆是冷着脸,三人皆知晓,一场大战不久后便要开始了。
“韩大统领真是会挑地方,首阳山练兵。孤竹国伯夷叔齐饿死之地。”蒯通打破沉寂,马肚旁的腿已然看不出受伤的痕迹。
“让将士们知晓局势也好,夏行春令,与其坐以待亡,不如以战养战。”郦商开口道,“先击退魏赵二地的匈奴,再大军南下,方是解困之法。”
几月来,郦商相助韩信练兵格外用心,郦食其还在魏地,早便忍不住打回去解救家兄。
即便韩信棋差一招输给子婴,碍于局势不得不撤出函谷关,蒯通也对韩信仍有信心。蒯通轻瞥韩信的脸,见其似有难色,不禁心觉古怪。
“韩大统领仍是忌惮匈奴?”蒯通问道,“匈奴虽占天时,地利,人和却是大统领的,不必困扰败给子婴,冒顿新扫东胡,此战虽在外人眼中犹如以卵击石,在老夫看来至少八成胜算。”
“错...是十成。”韩信淡淡道,“任匈奴再强,若战在九州之内,即便是冒顿亲自来了,他亦非是本大统领的对手。”
“那...大统领为何愁眉不展?”蒯通皱眉道。
韩信伸手指向东北,“那里便是牧野,传言商纣七十万人战败,本统领属实想不通为何会如此。”
“哈哈...”蒯通释然一笑,“此事有何值得思虑,仅是纣王不得人心罢了。难道韩大统领当真信了子婴派人流传的‘邪神相助’?他不久前正得天道,驱逐了邪神?”
“秦人擅诡计,无稽之谈不可信!”郦商插话道,“韩大统领此番为九州北伐,还需提防子婴偷袭!”
“他不会的。”韩信轻笑摇头,“聪明之人之间不需商榷。且不论秦人大战后无法轻动。他亦该知晓,如今之匈奴只有本大统领可击退,他若妨碍本大统领,匈奴再南下,他无力维持。偷袭的骂名还会让他彻底无法再夺天下。”
“可...英布呢?他可不会老实的,做事亦有悖常理。”郦商心中不安。
“大战若起,似无法再提防他。梅鋗,吴芮久未发兵南阳,不知筹划何事...”蒯通附和道,提到那个名字,便感觉极其不舒服。
“东,南似无心重视他,只能靠子婴了。”韩信扭头西望,“本大统领可是手握两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咸阳城内偏北一处,本来破烂不堪的残骸早已被清理干净。
传闻今日秦王携夫人,众大臣来此,引得被憋了很久的城中百姓出门观望。
“听说王上重建了咸阳学宫,要在此地派士人传授...儒家的学说?”
“不止是儒家,道家,法家...据说皆有传授。”
“这便怪事了,‘子不入秦’,王上岂会主动迎儒?”
比原有宽了两倍有余的台面如今呈八面,周围的百姓气嘴八舌谈论。有人说秦王残暴,残杀了数万西魏兵,有人说秦王仁慈,未杀投敌富商,最终也没个所以然。
台旁,阁内,子婴与青娥一左一右并坐观望外面高台,辛追站于子婴身侧,伸着舌头舔着糖葫芦。
“如何?辛追姑娘,秦地虽不及燕地雪大,可是有燕地未有奇物~”子婴面带笑意看着面前的白衣小娃。
“好吃是好吃,算是王上关了民女数月赔偿的。”辛追不抬眼皮,专心舔着从未见过的奇物。
“哇,寡人一句好话皆讨不到?”
子婴苦笑,战后处理的事情太多,有了召平相帮,居然忘了调遣辛氏父女。不过千余年后宋代才有的东西,给了面前的小娃,居然得到这种答复。
青娥亦在忍着笑意,朝堂,后宫内虽是有条不紊,但被管的略显枯燥,辛追此貌正引得她心中欢喜。
“追儿,不得对王上无礼!速速谢过王上!”面善的辛胜皱眉呵斥。
“不谢~嘿嘿。”小姑娘狡黠一笑,“外面全是百姓,民女不谢,王上亦不会责怪的。”
“鬼机灵。”
子婴小声笑骂,毫不在意。今日的心情本就不错,早些日子,召平已派人送来书信,研制谷物有望,如今该在归国的路上了,只要召平归来,大秦便可安度荒年。
“追儿要如何才能感谢王上?”青娥面带笑意问道。
“此事简单~”辛追小手微扯出贴身的薄衣,“此衣太厚了,民女很薄很薄的~天下最薄。王上已夺回巴蜀,锦官城该能制出这种衣物吧?”
“嗯,能~”
子婴暗暗朝辛追露了个白眼,小姑娘这个愿望倒是始终如一,数千年后墓中的素纱衣轻薄程度,连发掘的年代皆无法复刻。
子婴微微摇头,清除了这个念头,还未成人的小娃子,倒被他想到了死后。
不过,按照历史,九年之后,十五六岁的辛追便诞子了,此事总归要插手制止的,不让一个叫利苍的,心向刘邦的人见到辛追...
“世人皆云老子本名‘李耳’,实则不然,老子该是以‘利’为姓。”
高台之上,尉缭一本正经开场布道,莫名间触了子婴的霉头...
“尉缭先生!”子婴忍气叫道,“今日谈儒,不谈道。”
“额...好!”尉缭急转话锋,“孔子,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商朝国君亦是子姓,算来,孔子还算是商朝贵族。”
已‘得道’的尉缭,早已不再执迷,被子婴邀请行教化之事,便一口应下。
“正是如此!”子婴起身,行至门口,“大秦国君乃是商朝大臣之后,孔子又是商朝贵族。大秦素来是仰慕孔子的,只是百年间,诸多误会,于是便有‘子不入秦’,俱是往事,今日寡人迎儒入秦。”
“原来如此。”
“如此说来,只是孔子在齐鲁二地教化,儒学当是属大秦的?!”
“齐鲁不重用孔子,不配作为儒家源地!”
百姓能接受诸子百家的精华便好,子婴懒得纠正他们的臆想,只管让尉缭继续。
“孔子崇礼,其道奥妙无穷,可化万物...”
“尉缭先生且慢!”台下怀抱长剑的陈贺连忙打断尉缭,“孔子哪来的可化万物?孔藂平日里念叨的可非是这些。”
“这...孔子曾被老子指点,自然有了老子的见解。”尉缭摇头晃脑道。
“在下虽未深知孔子,他的君君臣臣...似是与‘化’无关。”陈贺皱眉。
“此化非彼化,而又似彼化。是让世人从心底领悟,而非灌入脑中。行孝事未必为孝,还需从心中成孝...”尉缭自认详细解释道,伸手欲拿《论语》自辩。
“这...”
不光是陈贺,台下百姓皆是一头雾水。
咕噜噜——
拉载弓箭的木车被丁复带人推到高台一旁。
“孔子擅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想习射术之人,便跟随本统领。”丁复大笑,自认箭法超绝,今日终于能当着常人好好展示一番。
“丁复,你...莫要捣乱!”陈贺训斥道。
“哈哈...儒家讲求有教无类,百姓想学何术,自是随意修习了。王上可是允诺的。”丁复满不在乎,“诸位跟随本统领至城外,细细研习。”
丁复的笑声与车轮声远去,身后跟随一大群百姓,尉缭,陈贺“目送”一行人远处。
“这如何还有车?丁复要射多少支箭?!”陈贺瞥着数十辆马拉木车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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