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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这里,黎小月忽然停了下来,愣愣的看着面前的篝火。
阿福见她停下,也停住了手中的琴,疑惑的歪头看她。
一对在黑暗中依旧明亮像是燃烧着火焰的眸子仿佛又出现在了眼前,嘴唇上也有些酥痒,黎小月忽然握紧了双拳,可是片刻后又缓缓松开。她仿佛被抽去了浑身的力气,将头埋在了双膝上。
阿福的显示屏闪烁,黎小月的心跳很快,热量也在向着面部尤其是眼睛处集中。他忽然问道:“你是在担心么?”
黎小月肩膀颤抖了下,她缓缓抬起头来,泪眼朦胧的冲阿福哽咽问道:“我是个胆小鬼,对不对?我不敢回去救他,我不敢……”
阿福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说道:“胆怯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为了保护自己的生命而选择逃生是很正常的事。”
黎小月恍若未闻,只是呢喃道:“我不敢再死一次了,我害怕到处都是黑暗和冰冷,我不想被虫子吃掉,我不想死……”
“人总是很会死的。”阿福平静说道:“人的寿命是有限的,我在数据库中读到过一段话,人生就像是一辆公交车,无论坐多久,总会有下车的一天。对死亡的恐惧也是正常的心理,但却毫无用处,即便恐惧,死亡也不会停止降临。”
黎小月抬头看向它,哽咽问道:“既然人总是会死的,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是存在主义的问题,不过我恰巧把相关资料删除了。”阿福说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追求意义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事,因为人是在无意义的宇宙中生活,人的存在本身也没有意义,但人可以在原有存在的基础上自我造就,活得精彩。”
黎小月被它一连串的意义给绕晕了,茫然的看着它。
阿福举起了阿福琴,说道:“就像是音乐,我的梦想就是写出一首我自己的乐曲,那样的话,即便我的躯壳腐朽了,意识消亡了,但只要有人能继续唱起我的歌,奏响我的乐曲,那么我的一部分还会继续存在在音乐中!”
黎小月似懂非懂的说道:“所以……要歌唱?”
“没错!要歌唱!”阿福看向她大声说道:“起码在歌唱的时候,你是开心的,对吗?”
“我是开心的吗?”黎小月同样在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可是,她却像是卸下了一层枷锁,顿时浑身轻松,连脚趾头都像是要飞起来了一般。她跳了起来,高兴的说道:“所以要开心!对吗?”
“没错!要开心!”阿福也高兴的说道:“要开心的歌唱!这是无意义中最接近意义的东西了!”
如同推开了一扇门,踏入了一个新世界,黎小月跑出了巨石下方,站在了草地上,沐浴着月光咯咯的笑了起来。
寒夜的风穿透了她单薄的衣裳,却并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的寒冷,脚边的草叶在微风的拂动下也轻飘飘的向她招摇。本就不浓厚的巫力像是被微风驱散,从她身后流逝。
她轻轻探出手,从空中拂下,感受着空气穿过指尖的微妙触感,脚尖轻点,口中轻轻吟唱着不知名的小调。没有巫力催动,可她的歌声却被风送出去好远好远。
月光流淌,移过山巅,照亮了上方一个银亮的身影,那赫然是一头巨大的通体银白色的巨狼。
“咦?是半颗牙?”阿福认识那头狼,上次它来到矿山外的时候曾经碰到过它,还有它带着的狼群。那家伙以为自己是猎物,偷袭了它,结果被崩掉了半颗牙,所以阿福便叫它半颗牙。
那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瞧着它身后影影绰绰的影子,那里显然埋伏着一个狼群。
“那里有狼群。”阿福指着半颗牙冲黎小月提醒说道。
黎小月恍若未闻,她体内的巫力已经全部流淌而出,取而代之的却是凉爽的月光,她能感到自己越来越轻,轻得像是要飞起来了一般,这种感觉让她迷恋。
半颗牙显然听到了她的歌声,但却并没有行动,只是在山巅伫立了一会,便带着狼群离开了。
黎小月依旧没有察觉,她只是在歌唱。
她唱的是一支歌唱自然万物,连族里最小的孩子都会唱的小调。这原本是无法触发巫力反应的,然而,如今她没有使用一丝巫力,却比使用巫力更加奇妙。她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朵随风飘荡的蒲公英,柔弱、无害,但却自由。
大巫奶奶从未说起过有这样的情况,巫籍中也没有记载,她好像走上了一条河人族大巫截然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