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叫来了张乙问道:“我听说离济南三百里外的红颜镇出产玻璃,这京里铺子销的玻璃碗碟多是那里所产。”
“那地你去过没有?”
张乙如实回道:“小人也只是听说,从没去过!”
俗话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红枣平素喜玉石不喜玻璃,张乙自是不加关心。
红枣闻言也不以为非,嘱咐道:“那你年后替我去打听打听那种产透明玻璃的工坊,我想定做点东西!”
玻璃太复杂,红枣自觉弄不出来,但有现成的玻璃,她给弄个银镜反应然后手工制几面穿衣镜,她还是有些自信——她高中化学课亲手试验过!
……
谢尚隔屋听见,看书的头抬都没抬——不管红枣牙做啥干啥,谢尚坚信他必是头一份!
打发走张乙,红枣又叫了碧苔来。先问了一回腊月里金菊的婚事,然后方言归正传道:“碧苔,张乙正月十九回山东,你等过了二月,金菊来了,便把现手里的事交给金菊,你带着儿子去山东吧!”
闻言不说碧苔如何诧异,就是连谢尚都诧异的抬起了头——碧苔可是红枣跟前第一得用的人,怎么好端端地就要打发出去?
碧苔跪下哀求道:“太太,您别赶小人走!”
红枣笑道:“碧苔我叫你去山东不是赶你走的意思,而是知道你和张乙的衷心,不愿你和他常年的夫妻分离,父子分离。但等几年,有人能代了张乙的差事,我必是还叫你两个回来。”
“而且你去了山东也不是没事。山东的庄子才上手,现又加了红颜镇的事,张乙再厉害那也是一个人,只一双眼睛,一双手,你去了可以帮他看着些。我也给你一个授权,在张乙有事出门,不在济南的时候,全权代理山东事务。”
碧苔人聪明,做事细致,加上又念过书,学识比一般的小厮还强。红枣觉得碧苔一辈子窝在厨房未免可惜。参照她自己的例子,她决定把碧苔放出去给张乙打辅助。
闻言碧苔磕了个头不再求了——小姐给她这个授权,是对她和张乙的最大信任,她不能辜负小姐的信任,得替小姐和丈夫把山东的事务担起来……
原为碧苔离开而暗中窃喜地彩画见状心中一沉:当初来京太太可没给她这样的授权!
太太到底还是更信任她爹娘庄子里出来的人。
她男人差了张乙一成,而她更是差了碧苔金菊两成。
夜来彩画不免跟男人感叹。田树林闻言叹息道:“还是我自己没用。太太不是没给我机会,但可惜我没有抓住!”
彩画……
“过去几年,”田树林有些懊悔道:“咱们在京只想着安逸,所以太太现今就给咱们派个安逸的管家活计。”
不似张乙一直在外开疆辟土,建功立业。
太太一贯的赏罚分明,他没啥好抱怨的。
彩画在心里比较了一回过去几年自己和碧苔的日子,挨着男人低语道:“我就是担心咱们现这样的日子不能长久。”
“太太就两个陪嫁丫头,她既放了碧苔去山东,必是要将金菊留在身边,而金菊又嫁了显真,显真是显荣的兄弟,姓谢。这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我担心不知什么时候显真便似显忠替了你甘回斋的管事一样替了你这个管家职务。”
彩画说的也正是树林所担心的。但当着媳妇,树林不愿示弱,故作轻松道:“太太不是刻薄寡恩之人,但凡咱们好好干,必不会无故撸咱们的差事!”
彩画叹口气:“但愿吧!”
……
同一时间谢尚也在问红枣:“你身边统共就没几个能干人,现让碧苔去了山东,往后你身边可更没人手了!”
“人手都是培养出来的,”红枣不甚在意道:“聪明人自然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就会努力表现给我看。”
“我若只一味地依仗碧苔,那我就永远只得一个碧苔。”
作为一个女人,她人轻言微,叫板不了这世主流的男尊女卑,但个人能力内多养几个出息丫头给她们舞台却是无碍。
她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有机会她就烧火。
谢尚一贯知道红枣心大,但没想到会这么大,不觉纵容笑道:“你倒是想得开!”
而且想得深远——不仅多了人使,而且可有效预防奴大欺主。
红枣回笑道:“没办法,咱们家这么大的家业,这么多的奴仆,必是多设几个上升机会才能激发她们用心向上,不然若只按部就班,一成不变,让其中的聪明人没有一条可见进身之阶,必是要生乱!”
红枣说的原是现代企业经营管理的用人之道,但落谢尚耳里却心有所悟——朝廷开科取士可不也是如此?
似他家过万的奴仆,其中谢姓才有几人?他若不能将自家的奴仆用好,谈何入阁出相,用好天下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