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找个墙根儿去!
皇后算计自己的亲妹妹?这件事嘛,咳咳,咱也关起门来小声说!
东炫国皇宫。
忙碌又紧张的御医们松了口气,“皇上,将军的伤口已经完全处理好,以后只要按时换药,定能痊愈!”
百里默眼中充满血丝,声音嘶哑,“那她怎么还不醒?”
“皇上,她实在失血过多,才会昏迷,但皇上放心,这也是暂时的!”
“那还需要多久才能醒来?”
“大概三五日!”
“什么?那么久?你们这些御医是怎么当的?要让她昏迷那么久才能醒?”
跪在地上的御医们直磕头,“不是微臣不让她醒啊皇上,实在是流的血太多了!皇上您也看到了,她身上缠的那么多白布带全都被血染透了!她——”
“好了好了,朕知道了!”百里默听到这个就心情烦躁,寒儿的身子倒都是被治伤的御医和解布带的宫女先看了!“你们要每日来勤加问诊换药,再弄些补养品给她喝,让她能尽快醒过来!”
“皇上,微臣等定会来勤加问诊,随时察看,但换药却不能过勤,否则药效还没起作用,就被换掉了!补养药更不能用,将军的身体现在极度虚弱,不宜大补,只能想办法喂些清淡流食,待她醒来并稍有恢复后才能渐行缓补!”
“好好好,你们就看怎么对将军的身体有益怎么来,只能渐好,不能更坏,若有恶化之象,朕就拿你们是问!”
“是!微臣谨记!”
“都退下吧,该做什么赶紧做来!”
“是,臣等告退!”
百里默揉了揉眉心,又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司徒寒的手,看着那苍白的小脸儿和灰白色的唇,心痛得无以复加!“寒儿,默哥哥错了!只要你能快点醒来,默哥哥任你处置消气,不要这样躺着不理默哥哥!寒儿!”
“皇上,御医交待过,要让将军安静休息。”贴身太监苏公公小声道。苏公公是从太子东宫直接随过来的,跟太子时,也就比太子大三岁,当然,现在也是大三岁(这不是废话么),已经跟了百里默十几年,可以说两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贴心又忠诚。
百里默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那惨白的容颜。半饷儿,“司徒静那里如何?”
“廷尉邢大人已经提审了所有参与者,皆指是碧莲下传的皇后旨意,将军在蕴德宫被下药导致昏迷被关天牢也确系碧莲所为,但是否是皇后指使,比较难说,但她知情并默许了碧莲的行为却是事实。茶水和将军喝过的茶杯都早已被碧莲处理干净,而碧莲又已失踪,所以,物证已无从查起。”
“全力搜捕那个贱婢!朕不信她能打洞逃走!”
“邢大人已经在搜查了。”
“那个小太监呢?谎报父皇病情加重想见我的小太监呢?”
“已经死了。”
“死了?”
“被人杀死的。”
“是被人灭口了!”
苏公公没再接话,过了一会儿才道:“皇上,还有一事……”
百里默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儿,哑声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寒儿都成这样了,我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是。皇上,据说,将军早前并没有说封玉清为小将一起杀回京城这种话。”
百里默猛一回头,看着苏公公。
“皇上,将军知道自己和玉清都被设计,所以觉得此事过后皇上恐怕不会再相信玉清,便答应带他到西北参军,以后跟她一起上战场杀敌。”
百里默愣了愣神,又叹了口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玉清死了,寒儿又被我刺伤,恐怕她醒来以后都不会再原谅我这么愚蠢了。也许父皇说得对,帝王之情,有时会是最锋利的刀,一旦被人利用,后果太过沉重。”
默然良久,才又道:“皇后失德,念她有孕在身,禁足蕴德宫,腹中的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后一个孩子,你可知怎么做?”
“是,奴才明白。”
“玉清,厚葬了吧!”但等着与寒儿将来合葬?那就等着吧!
“是。”
又过了半饷,才传来百里默的低语声:“如果帝王真的不能有情,那废不废她,便没有任何区别了,谁当都一样。朕心里真正的皇后,只有寒儿一人!”
司马睿在西北流风郡也是动作不停,空中信使——信鸽跟着他忙碌了起来,埋在各国的暗桩、置放的棋子都按照指示行动起来。虽然镇国将军的一连串消息影响动摇了西北民心,但新驿道的拓宽修建和屯田水利事宜在司马睿、穆将军及三位水利匠师官员的主持下并没有停滞,依然在有序进行。
东都暗探传来的消息使他食之无味、寝难安眠,性命遭受威胁,清白是否可保,是他心中一等二等的大事,最重的忧虑。寒儿临行前已给他一份可对外可不对外的材料,让他拿去向闽清水交差,以便继续取得信任,遥控他手中的人事大权。不管她心里是否信任他、又信任几分,起码做出来的这种姿态很暖心。
他知道,这件事,是考验他的最佳契机,他会让寒儿利用这次机会验证自己,让她看到自己对她的那颗真心。虽然在相貌和才能上,他在剑无尘面前更有优势,但长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寒儿最看重的,依然是感情,剑无尘对她十几年如一日的付出,不是他轻易能抵消能比拟的,他得加倍的付出,才能与剑无尘天长日久、默默无言的行动之爱相抗衡。
司徒寒昏迷的第四天上午,百里一铭回到了皇宫。看着因衣不解带、日夜相守而憔悴不堪的儿子——如今的帝王,又气怒又心疼,“跟我出来!”
百里默跟着百里一铭来到御花园,在一个拱形小木桥上停下脚步,百里一铭转身轻斥:“你看看你!寒儿自有御医和宫人照应,该醒来的时候也自会醒来,为了一个女子,你把自己弄得如此憔悴,在众臣面前还有何威严?”
百里默低首不语,不承认亦不反驳。
百里一铭叹口气,“再说,寒儿一向爱看俊美清爽的男子,你看看你这样子,她若醒了,能不嫌弃?”
百里默抬了一下头,又低回去,还是没说话。
“司徒简一向独对寒儿爱子心切,即使知道她是女子、知道自己被蒙蔽了二十年,恐怕也不会因此改变多少,毕竟这是个比男子还强百倍的奇女子!可他到现在却没有任何动静,包括剑无尘和司马睿。寒儿重伤在皇宫,他们竟都没有出现,这说明什么?你有没有在想宫外的局势?”
“是孩儿对不起她!是孩儿亲手伤了她!”
“那又如何?别说是无心伤了她,就算是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何况她还犯有欺君之罪!是否饶了她,最终还是由我们说了算!”
顿了顿,又降下语调说道:“据司徒府传来的消息,司徒夫人及其侍女久未露面,经过一番探查,才得知她们已经不在司徒府,同时失踪的,还有司徒寒已嫁人的婢女秋月。这种种迹象都表明,一旦司徒寒身遭不测,他们必定齐心合力联手造反!你现在要做的事,是立即下诏召回司徒简!司徒寒毕竟还活着,我们也没有表现出要杀她的意思,司徒简还没有理由反,你要马上把他召回京城控制在手里!从这件事看来,在他们心里,父女亲情已经大于君臣一义。既然他们都重感情,就由他们父女二人互相牵制。”
“父皇,如果西风国派人行刺孩儿使孩儿重伤昏迷,您会如何?”百里默突然抬头问道。
百里一铭沉默了下,他明白百里默话里的意思,“你和他们不同,你是君,他们是臣!”
“可血脉亲情却是一样的!父皇,此时召回老将军,只会把事情变得越来越严重,搞得越来越僵。我已经重伤了寒儿,她醒来若知道我还对她的父母使用手段,就更不会原谅我,以后她的心离我们就真的远了!此次我伤了她,毕竟是出于情,她终究会原谅我的,除非真的杀了她,否则,就不能再亲手推开她。她怕束缚但孝顺,她贪财却又义气,所以,能真正掌控她的唯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情字,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威胁她,只会适得其反,她会暂时屈从,但也会用更大的力量反击。”
百里一铭笑了,“原来默儿比父皇还胜一筹,更知道如何掌控人心了!”
“孩儿与她一起长大,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利用其所长,也利用其弱点,乃用人之道,既然不能和寒儿有男女之情,就该遵从用人之道。”
“父皇这一趟没白来!父皇算是真正放心了,以后朝中之事,父皇再不过问丝毫。”
百里默一躬身,没说话。
百里一铭拍了拍他的肩,轻轻捏了下,走了。
司徒寒从沉睡中醒来,感觉眼皮有些沉重而艰涩。缓缓睁开眼,还未看清眼前的事物,就又闭上了。脑中满是疲惫,犹如曾高速运转了三百六十年,拒绝去想任何事。
不知过了多久,感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嘶哑而低沉的诉说传进耳中,“寒儿,还不醒来吗?寒儿,你已经睡了四天了,该醒来了,默哥哥等着你醒来随你打,等着你醒来随你踢!你喜欢踹人,默哥哥随你踹多久,只要你能原谅默哥哥!寒儿,别睡了,快醒来吧!寒儿!”
话尾落音处,已带上了哽咽似泣的浓浓鼻音,嘶哑的嗓音更加破碎不堪。
司徒寒不想睁眼,但那低诉,却让她边排斥边回想着发生过的一切,恨不得自己也能像某些小说里的主角那样,穿越后又因某种原因失忆一回,摆脱一切不快乐和负担。
可她明明白白的没有失忆,那些情景反而随着回想越来越清晰地放映在脑中,发软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拼力握成拳!可恨的是,除了那个碧莲,面对爱着自己的百里默和曾经疼爱自己的亲姐姐,她竟不知该找谁为玉清报仇!
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女子小手在动的百里默惊喜万分,“寒儿!寒儿你醒了是不是?来人!御医!御医!”
“皇上!”正点着头打盹儿的苏公公立即惊醒,最近皇上睡不好,他就更睡不好,只能趁隙打盹儿补眠。“奴才马上去叫御医!”
还没等他踏出殿门,自行安排轮流在殿外廊下值班的御医已经急忙忙往里冲,差点儿与苏公公撞了个头对头!
还好苏公公年轻闪得快,让出道儿请他赶紧进去,估计皇上那变得像破锣一般的嗓子的大叫之声,殿内殿外的人都听到了!这几天每个人做事都小心翼翼,单单皇上那像得了红眼儿病的双眼让人看了都害怕!
“快!快看看寒儿!她刚才手指在动!”
“是,皇上,您先稍安毋躁!”
百里默根本坐不下来,就直直站在那儿看着御医把脉。
司徒寒感觉有些吵,皱了皱眉,可那在她心里很重的皱眉动作,因为身体的无力,在脸上表现得并不明显,在她脸上、腕上和御医脸上不停扫视的百里默正好错过了那皱眉的短短瞬间。
“怎么样?”百里默见御医的手刚离开司徒寒的手腕就急切地问道。
“回皇上,将军已经醒了!”
“那,那她……”随即又坐过去握住那只手,“寒儿,难道你是不想见我才不肯睁眼吗?”
“皇上多虑了,将军她只是身体虚弱,应该是觉得疲累无力,所以不想睁眼。”
“那,那怎么办?怎样才能让她睁开眼睛?”
“皇上莫急,再给将军一点时间,让她积攒些力气就能真正醒来。微臣去把清粥端来,一会儿将军醒了正好可以吃一些补充力气。”
“好好,快去!”
“是。”
司徒寒感觉口干舌燥,心里不由骂道:“这他妈的什么破御医?老子快要渴死了,不先让人给老子喂口水,叽叽歪歪半天却先慌着跑去端什么稀饭!”
用力伸舌舔下唇,从嗓子眼儿深处拼力挤出一个字:“水!”
司徒寒自己以为舔唇了,事实上舌头根本没有伸到嘴唇上去!呐喊声虽然微弱,但关注着她的百里默还是听到了,惊喜叫道:“寒儿是不是要喝水?马上来!默哥哥马上给你倒来!”
随后就是一阵噼哩啪啦身体撞倒凳子又撞上桌子、杯子也碎掉两个的声音,还好茶壶没打翻,还好一套茶具中不止两个茶杯。
百里默抖着手倒了一杯水,端到床边时已洒出一小半,还好没洒光!
苏公公听声儿慌忙奔进来时,就看到自家主子站在床边做着深呼吸稳神,“皇上,让奴才伺候将军吧!”
百里默摆了下手,亲自坐到床头一手扶起司徒寒的头,一手执杯喂水。
白水入口,如清泉入喉,司徒寒被润泽过的唇齿舌喉立即恢复了生机。可是那喂水人的技术实在不怎么样,喂一半流一半,都流到脖子里了!那傻冒儿也不知道帮她擦擦,还在继续一口一口地往她嘴里灌!
喝了水,司徒寒才缓缓睁开眼。
“寒儿!”
司徒寒抬眼一看,吓了一跳!哪儿来的红眼猴儿?
“寒儿,你终于醒了!真好!真好!”百里默轻抚着她的发。
定了定神,“你怎么搞得跟个野人似的?”司徒寒声音低弱,但却能让人听得清清楚楚。她是失血过多,并非是饿得有气无力,这几日她虽然在沉睡,可汤药和米粥却一直被喂食不曾断过,所以人在睡眠中,但伤口在愈合,胃部被填充。
百里默脸部皮肉揪巴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时,御医端着米粥进来了,“恭喜将军苏醒过来!皇上,让将军吃些东西吧!”
“好。”
御医将碗直接递给了百里默,显然,这种默契是这几天形成的。
司徒寒眼睛看着御医问道:“我睡了多久?”
“您睡了四天了将军!因为吃的是流食补充体力,所以这几天每天都给您备五六次,顿顿都是皇上亲自喂您吃的!”
司徒寒头疼,我就问昏迷了多久,你就回答一箩筐,我难道从你们的互动中看不出是他在照顾我吗?“也幸亏我睡着了,要是醒着,怎么能吃得下!就算闭着眼睛吃了下去,再睁眼瞧人也得吐了!”
百里默知道她在说自己,脸色变得那叫一个好看!
“还不去把自己收拾收拾、睡一觉把红眼儿病去了再来?”司徒寒翻着有气无力的白眼儿。
百里默轻轻放下她,起身就走,可刚走几步,又回过身来,小可怜儿似的,“喂寒儿吃完我再去可好?”
“你是想让我吃?还是想让我吐?御医宫女都在这儿,我自己有手有脚又没残废。”
百里默闻言,只好快速走人。
御医紧紧勾着头,半丝表情不敢露。这几天皇上谁的话都不听,脾气也大,将军刚睁眼醒来,几句话就把他像治理西北似的给治了!
司徒寒看那男人为自己而憔悴,想起牢门前他什么都不提、却只是质问自己带玉清走的话,想明白了他那瞬间的暴怒是因为什么,不由心中哀叫,他定是受了谗言和挑拨。
司徒静是被碧莲利用了她对百里默的情,百里默又被奸人利用了他对她司徒寒的情,玉清冤死,她除了找碧莲和她背后之人报仇,如何对司徒静和百里默施以仇恨?何况她把一切串联想通后,已经难以再恨起来。都是为了一个情字,又是血脉相连或相爱过的人——她不能对自己否认爱过百里默,但无法在一起的现实原因太多,尤其是他和司徒静有了孩子后,她再也没有接受他的丝毫可能。
“将军,让宫女扶您靠坐着吧?”御医道。
司徒寒微微点头,但又摇头,“你来扶,她力气小,又不懂如何用最好的方式避开我的伤口。疾不避医,何况我没有那么多歪歪叨叨的事儿!”
御医微笑点头。
待宫女放好被子、御医扶起她半靠着坐好,苏公公立即上前对米粥进行银针验毒,待确认无毒后才放心给她食用。
司徒寒不习惯让人伺候喂饭,可手还是积攒不起足够的力气端碗,“把榻上的小几搬到床上来搁我面前,碗放在小几上,我自己吃。”
待她吃完饭,力气有了些,刮了胡子、净了面、洗了澡的百里默出现了,苏公公一招手,御医和宫女等人都随他识趣地退了下去。
司徒寒语调平平,“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让你去睡觉吗?”
“不看着你,我心里不踏实。”
“现在看到了,踏实了,睡去吧!”
百里默站着不动不说话。
司徒寒看着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心里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