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花,抱在了怀中走回去,倾洒在了三足鼎内。小小的火苗在鼎下燃烧。
萧曦月用白骨慢慢搅拌,婆婆絮絮叨叨的和她说话,柳愔愔抱着双膝坐在地上,茫然的看着三足鼎内的汤。
不知道过了多久,汤水才沸腾,从血红变为了清澈,散发出一阵奇异的香气。成千上万的怨魂聚拢了过来。悲苦愁怨,哀恨凄切。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让萧曦月心里发堵,闷闷的极为难受。
每一个怨魂,都代表着与周七嫂、柳愔愔相类似的人生,成千上万的怨魂所展示出来的红尘滚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喝吧,喝吧,喝掉后,忘记一切烦恼。”
婆婆取出七八只碗放在了地上,用大勺子勺出忘川河水与彼岸花熬煮成的汤,慢慢倾倒在碗里。
三足鼎下,微弱的火苗还在燃烧。四周的怨魂,却没有一个上前来,只睁着浑浊麻木的眼神看着,一张张悲怨的脸,让萧曦月不忍再看。
“婆婆?”她低声询问,为何亡魂都不喝汤?他们不想忘记前世,踏上奈何桥,投入轮回吗?
“唉,都是可怜人咳咳咳。”孟婆摇头叹息,佝偻的身子颤抖,又在咳嗽。萧曦月上前轻拍她后背,终于,一个三十岁样貌的妇人走上前来,端起了地上的碗。萧曦月看到。
她的手在颤抖,麻木的眼神带了些恐惧,不知是害怕这清淡的汤水,还是在害怕忘记一切。“喝下吧。”婆婆劝道。妇人一言不发,猛地灌了一口。汤水流入魂体中。
她全身都在打颤,许久才平息下来,脸上的表情趋于平和。萧曦月默默的看着这位安静下来的妇人,对这些怨魂来说,忘记一切,转世入轮回,才是最好的选择。
“忘记了吗?”孟婆问妇人。“忘记了。”妇人点头。“下辈子还想见你的女儿吗?”“想!”妇人眼睛里泛起神采,似乎已经开始期待下辈子与女儿的见面。孟婆又摇头,长叹道:“去吧”妇人没有回答,转身朝着奈何桥慢慢走去。
萧曦月看着她,目送她转世。可在横跨忘川河的奈何桥前,妇人刚踏上桥的第一步,却是突然脚下打滑,摔倒在了地上,她爬起身,又往前走,又摔倒。再爬起,再摔。
“兰兰,乖兰兰,娘要见你,娘想兰兰了。”她开始剧烈挣扎,在地上爬动,奋力的想要爬上奈何桥,却在每一次触碰到奈何桥时,摔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的爬,一遍又一遍的摔倒。通往彼岸的奈何桥,她怎么也登不上去。
“大道无情,人岂能有情?”孟婆的声音变得冷漠,眼睛盯着萧曦月,仿佛在无声的警告她。
黄泉回响着妇人悲戚的哭声。萧曦月看着在奈何桥前挣扎的妇人,欲要走过去,却又回首,看向婆婆,轻轻开口:“有情,就不能入轮回,得新生?”
“有情又怎能转世投胎?”孟婆握紧手中拐杖,面无表情道:“有情人转世,人人皆带着前世的记忆,人人皆念着前世,父不父,母不母,君不君,臣不臣,兄妹是情侣,姐弟为兄弟,夫妻为仇人,人畜不分,神鬼难辨,三界大乱矣!”
萧曦月沉默。也就是说,不管前世定下怎样的誓言,来世注定会烟消云散。所谓三生三世永不分离,注定只是镜中花,井中月。这是大道运行之法则,三界遵循的永恒之理。大道无情,却对万灵有情。无情即是有情,有情也是无情。
她停住了脚步,看着妇人在奈何桥前挣扎,看着她累倒在地,看着她不再挣扎,最终放弃。妇人的魂体又徘徊在忘川河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她用凄凄怨怨的声音,念着女儿的名字。放不下,又怎能解得脱?
“忘记了吗?”“忘记了。”“还记得你妻子吗?”“记得,从未敢忘。”萧曦月静静的站在红色的彼岸花中,看着一个又一个怨魂上前来,一碗接着一碗的孟婆汤被喝下,却无有一人能踏上奈何桥。
她看到了周七嫂,也走上前,接过了一碗孟婆汤。“你”萧曦月忍不住开口,喊了她的名字:“周七嫂,你还有什么心事吗?”
她不忍看到周七嫂喝下孟婆汤后,却还记得那些悲惨的事,还惦记着她的小五,小七,还有四丫头。心里记着这些,徘徊在忘川河边千百年,该是怎样的哀凉?
“心事?”“嗯你心里面,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萧曦月搀扶住她,语气轻柔。“我,我想我的儿。”周七嫂目光浑浊,声音嘶哑,抓着萧曦月的手臂,呜咽说道:“我也对不起四丫头。
她很懂事,我卖她到青楼的时候,四丫头还想借那妈妈的钱给我,作为娘亲,我对不起我的女儿。”
“她会好的,会好好的”萧曦月说了谎话,她不知道周七嫂的女儿现在如何了,但在这里,在此时此刻,她只能这样安慰眼前饱受苦难的老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