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清楚,他占了转世投胎的便宜,莫说五岁,五个月时候的事都有印象。
他五岁时,奉恩候大寿,他乘马车前往崔家贺寿,期间那两匹马儿不知因何受了惊吓,拖着马车在长街上狂奔。
他在马车里颠得七荤八素的时候,有黑衣少年从房顶狂奔而至,飞身一刀,先断挽绳,后降烈马,帅气的不得了。
林夕大开眼界,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竟有内力、轻功之说的缠着那少年不肯放手,死活要拜他为师。
宣帝先是训斥,后来被林夕缠的烦了,便答应等他再大一些,给他找个最厉害的师傅教他武功。
林夕本已死心,然而数日之后,那黑衣少年却以大内侍卫的身份,来到他身边,一呆就是十年。
那时他到底年幼,只觉得喜出望外,再大一些才知道不妥大内侍卫重忠心更甚武功,陈硕武功虽高,却来历不明,断断没有不经考验直入大内的道理。
也只当宣帝惜才,又念他救过自己一次,才破格取用。
如今宣帝提起,才知道里面竟还有别的内情。
宣帝拨开他额角一缕乱发,温声道“那年你才五岁,陈硕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救你一次,我本想赐他个出身前程他却拿出你母亲的香囊。”
林夕重复“母亲的香囊”
他对这一世的生母,那个传说中宠冠后宫的女人,最深的、或者说是唯一的印象,就是那双绣鞋缀着珍珠的粉色绣鞋,在半空中晃啊晃啊晃啊
宣帝道“他说他义父落魄时曾病倒街头,命悬一线之际,是你母亲不嫌他脏臭,让人将他送去医馆,又怕他衣食无着,留下装了金珠的荷包。
“他义父得脱大难之后,一直想着报恩,但你母亲不久就入了宫,他报恩无门。
“后来你母亲去世,他知你身体孱弱,又有离魂之症,便不远万里求了稳固神魂、易经洗髓的方子,又收集了许多灵药
“他年轻气盛时,爱同人争斗,受了不少暗伤,不及将方子和灵药送到京城,便旧伤复发而亡,临死前让义子发下毒誓,要护你一世周全”
林夕看向宣帝,许是宣帝语气平淡的缘故,他听完故事,内心也平静无波,只觉得这故事编的,过于烂俗无趣。
问道“皇兄你就信了”
宣帝道“故事或许是假的,但香囊是真的,方子是真的,药也是真的说句你不爱听的,你那个时候才五岁大点,整天惹是生非,人嫌狗厌的,也就母后把你当宝哪值得旁人拿那么贵重的灵药来算计你”
果然是他不爱听的,林夕好生不忿谁家孩子五岁时候,不是人嫌狗厌的他活泼好动一点怎么了
宣帝道“你五岁之前,时常无故昏迷,或一睡不醒,太医也束手无策,只说是你出生时受了惊吓,神魂不稳的缘故难得有个方子,无论如何都要试试。
“你用过药浴之后,身体果然渐渐强健起来,离魂之症也再未犯。朕见陈硕每日不惜耗费内力,替你疏通经脉便容了他。”
又问“他每年都要出去几次,你可知他去做什么”
林夕眨了眨眼“给我买话本子”
宣帝在他头上轻拍一记,道“还话本子那药浴方子上的药,你当那么好找的么
“你天天惦记朕的人参,却不知人参在里面,不过是最寻常的一味那些东西,朕宫里有的,早早就给了你,没有的,也常年派人寻着,只是就这样,有几味过于珍稀的药,还是总不够用
“陈硕在江湖上有些人脉,一有这些东西的消息,他便赶去,或买或骗或偷或抢,或用自己去换”
林夕吓一跳“用自己去换”
宣帝没好气道“想什么呢用他手里那柄刀换。”
那就是卖命了林夕心里越发堵的慌,道“不就是一个药浴吗,费那么大功夫干嘛,用了又不能长生不老我不是早好了吗”
“这药浴,说是要连续十年方得圆满虽不知中途断药会有什么后果,但谁敢拿你去试”
林夕默然。
宣帝淡淡道“若非陈硕这十年,确实一心待你,只凭他做的那些事,朕早杀了他在朕眼皮子底下和那些反贼眉来眼去,真当朕是聋子、瞎子不成”
林夕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宣帝道“你既放他去了,前事朕可以不计。
“他若顾念你的情分,就不该让你为难,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否则,他既不顾念你,你也不必顾念他以后莫要让朕从你嘴里听到替他求情的话”
林夕避而不答,问道“皇兄你还没告诉我,当初为什么会把师兄留在我身边”
虽说方子是真的,药也是真的,但按皇家行事的风格,不应该将方子和药留下,让太医调配吗
宣帝默然片刻后才开口,声音很轻“你母亲”
他顿了顿,才道“你母亲在你出生那天,便弃你而去。崔家待你也寻常
“陈硕那小子,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终归是你母亲留下的遗泽即便你不知道,但有他在你身边,你便不是没有母亲疼爱的孩子”
林夕只觉得鼻子发酸,俯身抱住宣帝的腰,趴在他膝盖上,许久才闷闷道“我要是不长大就好了”
宣帝将手放在他背上轻拍。
视线渐渐模糊。
曾几何时,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睛“我要是快些长大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