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
一黑衣男子满脸兴奋,行色匆匆往书房行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住脚步,在门外求见。
晋王听到通报忙叫人进来,他见眼前这个黑衣下属神色兴奋,不复前几次那般颓靡,心道这次他们八成是试探出了什么有用的消息,身子不由下意识往前倾了几分,问道:“如何,可是叫你们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下属恭敬的点头,随后答道:“启禀殿下,属下等人这几日一直在琳琅轩附近蹲守着,的确查出了一些眉目。只是昨日那琳琅轩附近忽然出现了一些可疑之人,似是意图混淆我们的视线。按照之前得到的线索来看,那琳琅轩十之八九便为端王所有。”
晋王闻言,面色一沉,唇瓣扬起一个极冷的笑意,他的手重重地拍在面前的桌案上,“好,真是好,想不到此番陷害本王的竟是这个平日里只晓得躲在太子背后的缩头乌龟。他敢这样暗算本王,这次本王务必要好好偿还他的这份情谊才是。”
晋王思忖片刻,而后招手道:“你去将方先生和余先生请到书房里头来,本王有要事与他们二人相商。”
这二人乃是晋王麾下足为多谋的幕僚,尤其是方先生,尤擅分析人心,可谓是算无遗策。
想着端王平日里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晋王的眸光沉了沉,面色十分冷酷。
查了这么多日,总算是将这人揪出来了。
这次定要一击必中,好教端王这个杂种知晓与他作对的下场。
很快,两个幕僚便一前一后的来到了晋王的书房。
当先的那人是个穿青衫,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他的面容清隽,样子一瞧便是个文弱书生,只是那一双眸子当中闪动的眸光却透露着几分精明的光。
后头那人则是个蓄了山羊胡子,一身正气,一看便知学识颇丰的老者。
只是这所谓的正气也都是表象罢了,此人便是晋王最为倚重的方先生,他耍起阴谋诡计来,从不心软,往往在无形之间便可致人于死地。
晋王见二人前来,忙从自己的坐塌上起身,亲自相迎。
二人见状忙道:“晋王殿下无需多礼,还请上座。”
晋王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居于首座,对二人道:“二位先生也知,此次本王在圣上的寿辰上因那血玉如意一事,损失颇重,我外祖父与陛下达成了一些条件,才教本王轻易脱身。旁人都道本王幸运,竟未受此事所累。只有本王自己知晓,本王这次损失有多么严重!”
说到此,晋王不由咬牙切齿,神情都有些扭曲了。
方先生忙劝,“殿下切勿自责,此事说来我等也有责任,当初发现血玉的时候竟未发现对方的圈套,才叫对方的奸计得逞了去。”
晋王点头,“事到如今,追究这些已是毫无用处,咱们也无需再谈这个。本王原以为这背后放冷箭的是太子和齐王,查了这么多日,终于叫本王将那幕后黑手给揪了出来。”
一身青衣的余先生不由下意识问道:“这背后之人究竟是谁?如此大胆暗算殿下。”
晋王闻言,冷笑一声,放在凭几上的手下意识收紧,眸光冷凝的望着前方,“呵,此人平时惯会装模作样,若非此次本王偶然得了线索,怕是会将此人给疏忽了去。不过这次端王那个杂种既露出了狐狸尾巴,还害本王害得如此的惨,那正好趁此机会将他除去。”话到最后,晋王的眸中已然带了绝杀之色。
方先生听了这番话,连连点头,随后伸手拂了拂自己的山羊胡子,目光游移着,似乎陷入了沉思。
余先生也是只手拖着自己的下巴,微微蹙着眉头。
晋王知晓这是二人思索的表现,便不再发声,留给二人思索的时间。
未过多久,之间方先生唇畔微勾,露出一个释然的神色。
晋王见此眸光一亮,便道:“方先生可是有了主意?”
方先生点了点头,而后道:“老夫的确有一计献上。”
言罢,方先生不动声色的看了旁边的余先生一眼,眼底似有几分得色。
余先生放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了几分。
晋王点头,伸手示意方先生直言。
方先生先清了清嗓子,而后朗声道:“这个端王潜伏在太子身后多年,且让世人都陷入了他所伪装出来的无能假面当中,还是很有几分本事的。这说明此人不但是一个善于蛰伏,善于隐忍,还是一个善于谋算的人。最为可怕的是,此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其心性坚韧,怕是鲜有人及。”
方先生的神色带了几分凝重。
余先生心底虽有些嫉妒方先生得宠,但此时不得不承认方先生的话很对。
他也道:“如方先生所言,若端王是个愚蠢的人,并不足以畏惧。可他这般坚毅,绝对不能再放任这样的人坐大,否则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晋王眸色一凝,点头。
他今日叫两个幕僚来原本只是为了用计除掉晋王泄愤,压根就没有想过端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眼下听两个幕僚这样一提,心中忽然涌上一丝丝后怕。
是了,若是没有此次的事情,任由端王一直隐藏在暗处,而自己与太子和齐王几派相争。到了最后,自己等人岂不是成了鹬蚌,而端王极可能成为那得利的渔翁……
思及此,晋王心中对端王的恨意更浓,巴不得立马就能将此人除去。
“哼,端王?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不过是个宫婢之子,如此贱种竟也敢肖想不该他想的东西!”
方先生道:“殿下不必担忧,如今我们既然已经发现了端王的意图,总有让他暴露的一日。只不过此人深受太子信赖,又得太子宠爱,若殿下你想轻易对之动手,届时怕是会引起太子那边的反扑。”
余先生也点头道,“方先生说的很是有理。殿下你若想对付端王,那么在此之前须得让端王和太子殿下反目才是。那端王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平安无事,还在暗中谋划,无非便是借了太子做挡箭牌,将自己的羽翼小心翼翼的隐藏在太子身后罢了。”
“试想,一旦他离了太子的羽翼,他的野心暴露,届时不要说殿下你,就是齐王那边也容不得此人。”
方先生看了余先生一眼,点头道:“的确如此。当然,这次的事情还有一种可能,便是端王乃是经由太子授意所以才做出了此事。”
余先生摇头,“我们与太子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他的为人也是我们也是很清楚的,此人循规蹈矩,又重孝道。他或许会在其他场合上动手脚,但是在圣上的生辰上,他是决计做不出什么手脚的。”
“是了,老夫和你意见一致。因为无论怎么看,端王都不单纯。老夫也觉得此次的事情乃是端王自己的意愿所为。”
晋王想了想道:“两位先生分析得有理,这段时日我不光让下属去查了那琳琅轩,也暗中派人监视了端王的府邸,发现此人确实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很是有些神秘。若说这样的人没有二心,本王是决计不信的。”
“就算他没有二心又如何?此次的事情确实是他所为,若是不报这一箭之仇,实在是难消本王的心头之恨。”
方先生道:“既然殿下执意要报仇,那便可如此行事。再过几日圣上又要与百官一同启程前往甘泉行宫进行秋狩了,此次秋狩便会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老夫的这个计谋,不但能让端王和太子反目,成功除掉端王,最妙的是还能让太子与那东阳侯府离心。”
晋王听着方先生的这个计策,靖王不由心动至极,双眼放光,忙道:“如此妙计,请方先生言明。”
方先生讲完之后,晋王不由得抚掌大叹,“妙,此计甚妙。”但很快他的眉头便皱了起来,“只是,此番因寿宴之事本王被关了禁闭,今年这秋狩,怕是也不能去了。届时行事……”
方先生道:“不能去岂不是更好?若是此事有人怀疑,届时晋王殿下您不在现场,正好可以把这事儿的罪名推到齐王的身上,何乐而不为?”
晋王闻言眼一亮,连连点头,“是了,先生果然多谋。”
余先生眉头微蹙,下意识问道:“方先生这计的确妙,只不过我听说那东阳侯府的宁六娘身子不好,连明文堂都不去了。届时若她不前往甘泉行宫那又该如何行事?”
方先生的确想漏了这点,心念一转,很快他便道:“若是她不前往,自然有其他贵女前往,总有合适的人选。若是这次在行宫里头不能成事的话,那咱们寻下一个机会便是。”末了他补充道:“总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他们再无翻身之地。”
晋王点头,随后朗笑出声,忙叫人上了好菜好酒,要与两个幕僚畅饮。
*
宣德帝的生辰热闹了三天,这三天永安城到处是一副张灯结彩,穿红戴绿的喜气景象。三日之后,百姓们才渐渐换上了平常的衣服,生活再次恢复了平静。
不过这恢复平静的只是百姓而已,至于官员,尤其是礼部和太常寺的官员们,又有得忙了。
南秦自立国以来,若国无征战等重事,每年的春蒐、夏苗、秋狝、冬狩都是要如期进行的,以此习武练兵,彰显国之雄风。
自高祖开国起,每年都要去永安京郊的甘泉行宫进行的春蒐和秋狩。
上半年的春蒐已经过去了,这下半年秋狩便定在秋末之季。
这个时节其实是打皮子的最好的时节。经过春夏,动物们往往养得膘肥毛滑,这个时候存了一身的膘肉,吃起来最为肥美。
若是能猎得一些狐狸,貂等动物便更好了,马上就要入冬了,等到天气一冷,这些毛皮做成的围脖大氅,正正好用得上。
今年的秋狩仍是由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同宣德帝一起前往。
不过今年与往年又有了些不同,原本打算就此回国藩国和各部落听闻了听了秋狩这一盛事之后,立时来了兴趣。尤其是以突厥等部落为首,说是想要与宣德帝一同前往甘泉行宫,与他们一同狩猎,临走之前体验一番南秦的风土人情。
宣德帝自然没有拒绝,同意了这些部落一同前往,于是原本决定要回国的一些部落和藩国便推迟了行程,意图一同前往甘泉行宫。
当然也有一些离得远的藩国和部落,害怕冬日之前不能回国,于是便纷纷辞行。
最后只有突厥,回纥以及吐鲁番留了下来,决定和宣德帝一起前往甘泉行宫进行秋狩。
如此一来,今年前往甘泉行宫的仪仗便比以往年的大了许多。
今年得到优待的还有被赐给几位亲王为妃的贵女的家眷,这几位贵女家中的庶女也沾了光,今年也可前往甘泉行宫。
得到这个消息的宁珍和宁瑜,着实兴奋了一阵。
尤其宁珍,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便让丫鬟将自己的衣裙首饰全部摆弄了出来,细细挑选搭配着在甘泉行宫的时候穿的衣裙。
春蒐的时候她被安平郡主管着,到处都不准去,后面又因不熟悉地形,所以做什么都畏手畏脚的。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这次没人看管,地形也熟悉了。说什么她也也要把握这次机会,遇一些贵人才好。
怀着这一份隐秘的满足,这一夜宁珍睡得又香又沉。
不仅睡得香甜,她还做了一个梦,梦中一个英俊伟岸的男子,看上了自己。然后她便一步登天,成为众多永安贵女钦羡的人。
半梦半醒中,宁珍暗想,她务必要抓住这次的机会,替自己谋一份锦绣前程才是。
*
紫宸殿。
宣德帝正欲入睡,便见陈德行色匆匆的到了他的跟前,低声道:“陛下,玄衣卫的玄二统领求见。”
宣德帝思忖片刻,而后沉声道:“宣。”
玄二进殿之后便在宣德帝的跟前一礼,随后按照薛珩的吩咐,将薛贞的踪迹一一上报,“启禀陛下,薛贞的行踪已然查明。”
宣德帝面色一沉道:“她逃了这么多日,可算是将之找到了。可有将之捉拿?”
玄二摇了摇头。
宣德帝眸光一凝,“既已发现其踪迹,为何不将其捉拿归案?”
玄二面有难色,看了宣德帝一眼。
宣德帝见他有难言之隐,看了一眼屋中的其他内侍,摆了摆手,只留下陈德一人,而后沉声道:“有什么话,现在你可以话直了。”
玄二道:“她被人卖到了永安城西市的珍珠坊里,手筋和脚筋全被挑断,容貌也被毁了,如今已是废人一个,时日怕是不多了。”
玄二见宣德对面有疑色,不由补充道:“那个珍珠坊,乃是永安城最下等的窑坊。”
宣德帝虽然大概猜到玄二报来的消息不是什么好消息,却未想过薛贞居然沦落至此。
珍珠坊,这等地方……
宣德帝虽知薛贞罪不可恕,但她好歹也是他的血脉,眼下竟被人送到珍珠坊……
宣德帝的神色说不上愤怒,但也绝算不上平静。默了片刻,他眸光定定地看着玄二道,“可有查明此事背后下手的人是谁?”
玄二想起薛珩的嘱咐,将宁玖在此事情里面作为完全隐去,只道:“是突厥的小可汗,阿史那穆尔。”
宣德帝闻言不由得冷笑,“哼,朕就猜到会是他。”
宣德帝道:“薛贞还能活多久?”
玄二想了想,“最多半月。”
宣德帝沉默片刻而后道:“送她上路吧,找个地方将她安置,也算是全了朕与她的一场父女情分。”
宣德帝又问了此事的一些其他消息,便挥了挥手声称自己乏了,让玄二就此退下。
玄二退下之后,陈德见宣德帝面色不大好看,不由道:“陛下,天色将晚,不如先好生歇息,余下的事情明日再议罢。”
陈德不说宣德帝还未觉,一说他便觉得头好似针扎刀刺般的疼痛。
他一手压着额,一边道:“也好,此事明日再议,你将陈全唤进来,替我推拿推拿,最近这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了。”
陈德面露忧色,“太医们的方子没有用吗?”
宣德帝微哼一声,“那些太医们无非是叫朕道少操心,多休息。总归都是些无用的话,还不如陈全那一手推拿来的舒服。你快些将他唤进来。”
宣德帝疼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陈德见此再也不敢耽搁,忙出去叫了陈德。
殿内,烛火跳动,将屋内的一切放大投射在纱幔之上。
陈全的面色在宣德帝看不到的地方,显得有几分恐怖阴沉,十分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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